春去秋来，花谢花开，两年时间里青城监狱的培训班送走了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监狱长也在春天被调走了，新来了个胖胖的监狱长，叫秦世功。听说以前是青天市的看守所所长，这对于叶枫倒是老熟人。
叶枫已经不去培训班听课了，那里讲的内容他已经全部学会。但是叶枫没有闲下来，他知道那些家伙不会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来。
这些曾经在体制里的大小“老虎”和“苍蝇”早已熟知法不传六耳的真谛。不过叶枫有的是办法把他们榨干，最简单有效的就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秦世功在上任监狱长后第一个拜访了老李，请老李多多关照自己。叶枫当时看的直抽抽，这世上还有这么横的犯人和这么没脾气的监狱长。
不过叶枫在需要这个横着走的犯人时心里就不这么想了。
“老秦，想请你帮我个忙。”
因为老李的缘故，叶枫现在在青城监狱也是横着走。所以秦世功在听到叶枫叫李典正“老李”后再也不让叶枫喊他“监狱长”，而是喊他“老秦”。
不过叶枫也识趣，只在人后喊秦世功“老秦”，人前给足这个监狱长的面子，让秦世功很是受用。
看到叶枫让自己帮忙，秦世功第一反应是老李在背后指挥。赶紧挂上一幅老少咸宜的微笑，道：“小枫啊，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尽管直说，我尽量帮你。”
秦世功的热情吓了叶枫一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幅笑脸绝对不会是给自己看的。
于是他将计就计，同样一副如沐春风的微笑挂上去。用他自己觉得最好的语气说道：“老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李听他们讲课后总觉得他们没用心教。想问点高深的吧，你也知道老李那个人，好脸面。”
说道最后叶枫故意用一副为难的表情，老秦看着顿时心领神会。老李想学他们的看家功夫，但是不好意思直接讨要，于是派自己的“心腹”来请他帮忙，让那些人交给叶枫，老李自然也就知道了。
“噢，噢~~，懂，懂，我都懂。一点小事，我马上给你办。监狱给他们那么好的减刑机会，他们还藏着掖着，实在太不像话了。”
狐假虎威，不能说狐狸无耻，只能夸狐狸聪明，其他动物笨。叶枫这只狐狸成功接了老李的光。
转过天来，米格就找到叶枫，说要悄悄教他一些别人学不到的东西。叶枫顿时一脸黑线，心想老子打的是学电脑和开锁的本事，你一个学英语的能教我什么“看家本事”。
还搞得神秘兮兮的，一张娘炮脸贴的那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和老子搞基。
不过叶枫后来跟他学了三个月的“看家本事”，赞叹米格的本事高明，简直是米格战机。
其他几个人在接到监狱长的“警告后”，识趣地看了一个高阶培训班，只让那些通过他们考核的“学员”学习。至于谁能通过考核，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叶枫又进入了忙碌的“大学”生活，这里的讲师基本都有博士硕士的学位，而且还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经验，叶枫有时候觉得这种教育水平不比清华的差。
老李后知后觉，还在慢慢搞着自己的书法培训班，现在那里根本不是培训班，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的书法兴趣班，除了一个被老李强拉过去的叶枫，其他人都“毕业”。
不过叶枫也没什么遗憾，除了老年人固有的唠叨外，练练书法，他觉得也很不错。
很快他就觉得老年人爱唠叨也是个很不错的习惯，因为从这些体制里的老人嘴里总能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远不是那些年轻人嘴里的八卦花边能比拟的。
这天叶枫正在“伺候”一帮老年人看第N届茶话会，一位曾经的领导开口说道：“听说最近国家要办世博，很多国家的建筑师会来，而且德国的代表团点名要来青天市考察。”
“考察，看啥啊，那些被我们拆了的石头房子吗？”
大家哄堂大笑，华夏没有千年的古建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历朝历代就喜欢拆迁。在三十年改革后青天市在殖民时代的建筑群基本消失，只有零星几座由于难以拆迁被保存了下来。
听到老友的调侃，那位领导也哈哈大笑，不过还是接着说道：“老王你也别笑，人家还真的要来看，那些被我们拆了的不能看了，不是还有没拆的吗。”
“没拆的，就那几座仿建的石头屋，有啥好看的。”
“别光注意地上啊，地下你也看看啊，你说那年下雨咱们这淹过。”
“下水道！”，叶枫已经猜到了德国代表团要看什么。
不仅是德国，在整个西方一个城市的好坏的衡量标注就是那些脏污的下水道。那是一个城市的良心，保护着它不被大水淹没。
反观华夏，凡是大城市必遭大水，而且是自古有之。商王五次迁都最终定都地势较高的朝歌；黄河代代决堤，首灌洛阳。
不仅仅是我们对生态的保护，更多的是我们在城市建造之初设计上的失误。
在知了叫响第一声时，德国一只考察团来到了青天市，据说为首的马尔尼团长的家族曾主持设计百年前的青天市。那些保护青天市的下水道就是在这个高个子卷头发的德国人的爷爷的主持下开工建造。不要说它是列强殖民华夏的悲惨见证，因为他保护了华夏子民逾百年。
在原来下水道的露天交汇口，马尔尼老泪纵横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图纸。这是他家族的荣耀，虽然不在欧洲但是百年的表现足以证明他家族高超的城市设计能力。
看着这个德国人老泪纵横地说着含混不清的德国话，市长王自盛表示宝宝求解释。
“翻译，问问马尔尼先生接下来要看什么，我们抓紧安排一下。”
五月的天气对于靠近淮河的青天市来说是很热的，在太阳底下站着看马尔尼哭了五分钟后，王市长果断选择强行干涉，天知道他还要哭多久。
马尔尼听到翻译的问话，不好意思地拿出手绢擦了擦泪，然后看着额头已经渗出泪珠的王市长，说了一大溜道歉的话。王市长看的是明白马尔尼在给自己道歉，摆了个“小意思”的手势，然后让翻译赶紧问马尔尼接下来要参观哪。
“市长，马尔尼先生希望可以去老城区，按照他的图纸看看以前的下水道。”
“马尔尼先生还说让我们陪同人员先回去忙，他和他的团队只需要一个导游。”
“嗯，领导给了我们迎接外宾的任务，而且人家还是来帮我们搞城建，我们要全程陪同，不能让外宾失望。”
其实王市长一开始心里是不愿意的，一种南美独有的生物万头奔腾而过。
什么叫我们先回去，王市长刚才在一秒钟内观察了马尔尼旁边的两个戴眼镜的人，他们是外交部派来陪同考察的。显然翻译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王市长果断选择陪同，为了前途。
十几辆车组成一个车队在青天市老城区走走停停，每当停下来时，下一个地点都会有城管人员粗暴地驱赶着小商贩，然后就是洒水车、清扫车火线打扫。
王市长自以为自己做得不错，毕竟外宾没有按照自己安排的路线考察，紧急情况下还是呈现了一个干净的城市。可是在四五个小时后王市长铁青着脸坐在办公室里不语，心里默默问候马尔尼全家女性。
什么叫不懂疏通，胡乱规划，一个下水道而已，自己又不是超级玛丽，专修下水道。马尔尼这个德国佬一点说话的艺术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下属让自己下不来台。
还有那个翻译，真是实诚人，马尔尼说一句给大家翻译一句，改都不该，否则一个德国佬说的话，谁能听懂。明天过后就让他下乡当村官，这么不会办事，自己的前途堪忧。
王市长一幕幕回忆着刚才在马尔尼犀利的质问下自己结结巴巴答非所问的尴尬样子。拿起电话给青城监狱打了过去，严厉地警告秦世功，监狱的下水道要是弄不好就等着处分吧。
当晚一队清洁工连夜清理了监狱的下水道，还好老监区的房子早被国家文物局列为保护建筑，年年整修，样子还说的过去，否则这半打子水平的清理一定被领导处分。秦监狱长一整晚都在考虑着明天的接待事项。
第二天，马尔尼率团来到青城监狱，果然满意，排水设施维护的很好，也没有胡乱建设的建筑物，这所监狱的布置合理程度不亚于柏林这样的百年古城。
叶枫悄悄跟在考察团后面，秦监狱长别出心裁地想到让犯人当导游，顺便体现监狱改造犯人的进步之处。
米格穿着一身囚服，虽然别扭但他流利地的德语让马尔尼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叶枫跟在米格和马尔尼身后不时按下快门记录这一“伟大时刻”。
马尔尼一行人从车上搬下器材检测下水道的损坏程度，叶枫调近焦距仔细盯着他手上的图纸。那可是整座监狱的设计图，如果有了它自己出去的时间恐怕不会太久。
叶枫从未想过服刑满十年，现在在牢里待了两年他已经接近崩溃，更重要的是自己怎么能够忍得下被人陷害的气。
叶枫快速地按下快门，然后调远焦距给秦世功和马尔尼拍了张合影。
考察团最后欢快地结束了这次监狱之旅，临走时马尔尼还和米格还有叶枫合了影，赞叹华夏对犯人良好改造，秦世功一张老脸都快笑成菊花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王市长愈发铁青地脸。
回到监舍，叶枫小心地把自己和马尔尼的合影贴在自己床头。老李笑话是不是看上马尔尼了，叶枫回答道：“马尔尼先生不远万里只是为了修缮青天市的排水设施，这种不计国别，不计种族的人值得崇敬。”
一番话倒是把老李说的也热血沸腾，但是对叶枫手里拿的照片他假装没看见。
叶枫没有理会那个一边长叹还一边啃鸡腿的老官僚，又在刚才的合影旁边贴上了马尔尼勘察地形的图片。
千万级别的像素使照片上的人和物显得栩栩如生，但叶枫床头因为角度问题光线不是很足。如果拿着发大镜走进看的话会发现马尔尼手上的图纸上画着的赫然就是整个监狱排水系统。
接下来就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