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院里,河边
……
涓涓细流,向来是形容流水,这里却形容夏何的手臂和大腿流出的血涓涓细流。
“这样,你就伤不了我了。”山里人看着夏何。
断了腿,伤了手的人又怎么去伤人?
“而我就能杀死你,然后逃出去了。”山里人看着夏何。
同样,断了腿,伤了手的人又怎么去躲过别人的杀戮?
这时,许久不见的月亮终于露出了身影,然后,山里人的身形也暴露在夏何的眼中,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像荒原上最常见的北旅商人,又像大殷的偏僻小城的杂货店主的主人。
但那也是一张大殷人的脸。
那是从山里来的人,却生了一张大殷人的脸。
但是,夏何没有想那份怪异的来由,只是想着另外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不但想,他还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养了一只老猫?”
“什么?”“没什么。”
“你看,你杀不了我,我就要杀死你了。”山里人看着夏何,语气并不残忍,也没有怜悯,甚至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就像杂货店主躺在舒适的摇椅上,平静的向客人叙说自家店里没有他所要的东西。
我店里有鱼,有肉,有米,还有你的命。
“也许呢。”夏何平静的看着这场关于生与死的戏剧开始放下落幕的帷布。
突然,夏何笑了,笑开了花。几乎同时,山里人却皱起了眉。
“不一定啊。”夏何笑得很开心,因为在这片安静的小镇终于传来了他期盼的气息,天微微亮,夜终于要过去了吗?
山里人脸色终于有些难看,胜券在握的神情不见了,他只是又恼又羞得挥出一剑,雪白似冰的剑刃却被两根银针挡去了去路。
那两根银针当然是夏何的武器,但这是却没有人抓在手中,直挺挺的飘在空中,挡住了那道致命的剑气。就像之前白剑那样的飘着。
“……”山里人看着两根银针,穿过银针再看到箕坐在地上的青年,没有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我…我…是天才啊,要是…就这样…死了,会…会…不会,太没…面子…”夏何眼睛失了焦点,却依旧笑着,只是笑得着实有些难看,就像山里人现在的面色那般难看。
耷拉,银针终究还是落了下去,落在夏何分开的两腿中间。与此同时,山里人已经感觉到那道强大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我是个刺客。”山里人开口了,自己本来最擅长的就是刺,而剑也很擅长去刺,所以山里人再次将剑拿将起来。
剑尖从夏何的后背透出,刺穿了胸膛,月光下的青年倒在血泊中,胸膛的剑失了踪迹,院里的阴影失了踪影,一直盘旋在青年头顶的死亡阴影这时却在降临……
……“你是山那边的人。”将军看着河边的人影,冷声说。
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因为伤势,山里人的脸色惨白,像他手上的剑,像他见过最多的雪,他看着面前这位大人物,他清楚这是一位大人物,因为他感觉到面前这位看上去有些惫懒的将军身上那让人心生惧意的力量。
“大殷的将军?”不知为什么,山里人突然很想说话,就像之前的夏何一样,可能面对死亡,人们总希望多说些话,看看能不能救救自己的命,或者只是让天地间再多几声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是哪座府邸的大将军,但我知道我是山里来的人,是荒原上最高的那座山上来的,而河的那边就是大荒,你不敢杀我,因为杀了我势必会引起两国的战争,所以你不敢杀。”山里人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滴滴下坠,顺着白剑留下,冲淡了些剑上的血迹。
将军看着剑下混着汗水的血水滴滴答答,看了很久,久到让人感觉他像是在发呆。
过了很久,将军才抬起头,看着淋漓的山里人,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走吧。”
山里人愣了半天,是的,他是说的很有道理,但将军说的话却很没道理,没道理到山里人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他想趁自己过河时将自己击毙于河上,作一具河上的浮尸。
将军看着自己面前的荒原人再发呆,他继续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可以走了,去河的那边。”
山里人还是有些发愣,听到将军第二次重申,依旧不敢转过身去,哪怕他清楚只要轻轻一跃,他就能到达河的对岸,真正离开这个龙潭虎穴。但他不清楚的是离开龙潭虎穴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尸身。
“你怎么还不走,我还赶着回家。要不我送你过去吧。”将军有些生气了,不知从何处刮来的一阵风,吹起了将军的衣角,也吹醒了发愣的山里人。
风越吹越急,就像赶着要回家的将军那样急,急切的风包裹着山里人,风越吹越急,越裹越紧,紧到山里人忘了呼吸,紧到山里人的道衣开始破碎,同样开始破碎的还有山里人暴露在外面的皮肤。
过了半晌,岸边依旧吹着风,风依旧吹起了将军的衣角,只是那风变了颜色,像血一样的颜色,风中的山里人不见了身影,河的对岸也没有熟悉的道衣,猩红的风依旧吹着。
还伴着些许腥臭。
“唉,这下怎么办,这么多年了还管不住自己的手,又下死手了,不对不对,不是我的手下重了,肯定是那个什么山里人太弱了。”
“对了,这样应该不会引起两国交战吧,那么弱的家伙。”
“算了算了,反正我就要退休了,要打也打不到我这里来,我还是装作没有到过这里吧,省得那个龙椅上的人拿这件事治我的罪……”
将军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平静的河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像往常一样接受着第一道阳光,只是某处猩红的河水在说着什么。
但就在这时,河边没有人,河水熙攘,没有人听见,也就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在河边的事……
此时,与河边同样安静的是昨夜很热闹的小院,昨夜安静倾听者青年讲故事的槐树,在经历过撞击,霜冻后,逐渐恢复着生机。
夏日里还残存了些春天的生机。
只是倒在树下的青年却在消散着他的生机,那是夏日阳光中残存的一些冬寒。
仰望着天空的夏何,眼中逐渐失去了颜色,他看不见太阳,却看见了白云和蓝天,看见了乘白云而下的身影,夏何什么也看不清,但依旧笑着,想着,要是自己死了,下辈子投胎成一朵云也是很好的,这样就能实现这辈子没有实现的愿望了。
还能看一看亲爱的妹妹和娘亲,还能顺便看一下夏城的那些姑娘们,看看那个杀死自己的人死了没有,顺便看一眼某个冷血的家伙
将死之人总是想的很多,因为他们再不想多些,就真的没有时间去想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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