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
钟离郡。
这日城中来一个世家贵公子,排场极尽奢华。据说是关中天鹰阁的少阁主在江南办完事回关中,路过钟离郡。
“天鹰阁?没听说过,估计又是哪个新崛起的地方势力吧?”
“这年头,称王称霸的人遍地都是,多一个什么阁的有什么奇怪!”
“不过这天鹰阁倒是有钱,好大的架势!”
街上的人议论道。
巨大的鎏金马车,马车外表装修的富丽堂皇,马车内宽大舒适,同时坐进十个人都不觉得拥挤。这还不算什么,最奢侈的是居然用两匹汗血马来拉车,简直是暴殄天物!
汗血马是很罕见的宝马,当年汉武帝为了得到一匹汗血马,不惜对盛产汗血马的大宛国发动战争,不惜劳命伤财也要得到这种汗血马。
而如今,如此名贵的汗血马居然被用来拉车!稍有点见识的人都心中暗骂这个败家子,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赶车那汉子身材高大,马在他的驱驰下,平稳的走着,服服帖帖。马车后跟着十二个劲装汉子,这些汉子神情彪悍,一张张脸棱角分明,好似刀劈斧削的一般,他们骑得马虽不算名马,却也是六十贯一匹的良驹。虽然骑着马,但却是步调一致,丝毫不显混乱,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一贯是一千文,当时一匹马的官方定价也不过二十五贯)
这一行人虽然显得豪华奢侈,却有一股凌厉的杀伐气息,令人丝毫不敢怀疑这个天鹰阁的实力。
豪华马车驶到城中最气派,最豪华的酒楼,快活楼。马车刚停下便有人搬来一把檀木装金踏垫,这时马车内的少阁主才不急不缓的踏着踏垫下了马车。这少阁主倒是长得和煦,令人感到温暖,相貌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一身锦袍手工精细,裁剪得十分合身,头戴一顶紫金镶玉冠,左手大拇指上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十足的世家贵公子打扮。
这年少多金又英俊潇洒的贵公子一下车便不知吸引了多少街上年轻女子的目光。那贵公子回头浅浅一笑,也不知害多少女子为此得了相思病。他才不管自己祸害了多少人,转身走进快活楼,伙计早已满面笑容殷勤的迎了上来。
贵公子极其随从三十多人进了最豪华的包间,点着快活楼最豪华,最贵的酒菜,还叫了城中万花楼身价最高的姑娘来献艺助兴。也不知羡煞了多少囊中羞涩的人。
路边一个精瘦的汉子看着挥金如土的贵公子,露出一阵冷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夜。
月明星稀。
夜禁时间,禁止出行,一经发现,抓进官府先打二十大板在根据情况定罪,看是该坐牢还是该流放。所以街上静悄悄的除了巡夜的武侯整齐的步伐声,再没有一个闲杂人等。
武侯刚走过不久,暗处便出现一个精瘦人影嗖的一声窜上房顶,身手颇为矫健,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方向是快活楼的方向。武侯,巡夜的官兵。
贵公子就住在快活楼头等的别院里,这时别院里已是漆黑一片,那贵公子玩了一天,想必累得很,应该是早早的便休息了,这会儿估计正搂着哪个美女酣睡呢。
精瘦人影跃入院中,轻得像只猫,没发出一点声响。他走进卧房门口,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变戏法似的打开了关着的门,居然没发出一丁点声响,显然是个极其厉害的盗贼,也不知做了多少案子。
很快,盗贼便找到了放财宝的地方,财宝锁在几口木箱子里。他拿出一根铁丝很轻易地便撬开了锁,他需要确认箱子里不是装几块石头来糊弄自己的。
因为他前些日子就吃过这么一次亏,费劲力气偷来的居然就是五个破箱子和一堆破石头。
谁知......
箱子刚打开便有一股迷香扑面而来,盗贼面色一变,这实在是始料未及,不过他也不愧是老江湖,不及多想,他迅速闭气闪身后退,却还是撞到了一张案几弄出了声响。虽然闪开了迷香,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少许,虽然脑袋有些晕乎,但还不至于昏倒。只要运气打坐调息一会就能恢复,但却似乎没这个机会了。
“阁下进别人的屋子前,从来都不敲门么?”
突然听见暗处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话,盗贼顿时被吓了一跳。
接着,屋子里亮起了灯。
“是你!”盗贼眼睛一眯。
那贵公子居然就是杨倓!杨倓正以极舒服的姿势倚在坐垫上,周围是李光阙,吴穷川,还有数十余个劲装汉子呈包围之势围住那盗贼。
“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应该就是风不尽先生吧?”杨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他早已料到,大盗风不尽绝不肯轻易罢休,是以故意招摇充阔,扮成挥金如土的贵公子来引出风不尽,风不尽是个大盗,一看到财宝便手痒,如何让能克制?即便知道设下陷阱,也是要去冒一番险的。
“不敢,区区一个梁上君子而已。”风不尽居然面无惧色。
“先生过谦了,连我们这么一大帮人都能骗过,足见先生的本事!”
“将军何必出言嘲讽?再有本事还不是反被将军算计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来,这是为先生准备的快活楼的珍藏,霹雳酒。专门在雷雨天气收集的天雷水酿成酒,味道可是一绝啊。”杨倓撕开桌上的一坛酒,笑道。
“我认栽,不过,你以为就凭这点手段就能把我困住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虽敌不过你们,要走却是没人能拦住我的!”风不尽盯着杨倓说道。
“先生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要为难先生的意思,只是先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找先生,颇为不易啊!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请先生恕罪。”杨倓说罢起身躬身赔礼道。
这一出,倒是令风不尽有些意外了,堂堂一个世家子弟居然肯如此屈尊向一个盗贼下拜赔礼道歉,倒也少见。顿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不敢不敢,将军真是折煞小人了!”风不尽连忙起身避开,本就是自己见钱眼开要盗窃,反倒让人家来道歉,他虽然混蛋,但还是知好歹的。
“先生还是不要再称将军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啦。称公子即可。”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朝廷的人么?怎么又成天鹰阁少阁主了?”风不尽有些愕然。
“所来话长,容我以后慢慢相告。”
“那我便称公子了,公子如此屈尊,想必是遇到什么事了吧?”风不尽也不客套了,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杨倓又是一顶高帽戴过去。
杨倓接着道:“我想请先生助我搞垮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公子不是说笑吧?”风不尽倒是吃惊不小,宇文化及是曾是大隋的右屯卫将军,江都兵变后,自立为大丞相,手握十几万大隋雄兵,要搞垮他?不是开玩笑吧?
“在下像是在说笑么?”杨倓严肃道。
风不尽看着杨倓一脸认真,不得不信,只好道:“宇文化及官拜大丞相,手握十几万人马,哪能说搞垮就搞垮呢?公子这个忙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杨倓冷笑一声,道:“哼哼......官拜大丞相?谁封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手握十几万人马?不过是众将万般无奈之下的推举罢了,若不是因为他是宇文述的儿子,凭他那点本事,混个队正都难!别看他表面风光无限,其实不过纸老虎耳!”
风不尽这时心里早以是备受震撼,听他的口气,绝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而且看其举止仪态及身边的侍卫就知道,地位决不在宇文化及之下。唉,免不了要卷入这些朝廷的斗争去了。
“公子决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计谋胆识决非普通的世家公子。”风不尽问道。
“我叫萧锴,萧瑀正是家父。”杨倓在这种时期可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只好把萧瑀拉来做自己的“老爹”,只不过便宜了他了,居然莫名其妙给大隋燕王当了爹。萧瑀是朝廷的宰相,也是萧后的弟弟,身份地位极高。按辈分,萧瑀比杨倓大两辈呢。
“原来是萧相的公子!南梁的皇室!萧公子,失敬失敬。”风不尽在次起来躬身行礼。
隋唐时期重血统,重家族门庭,若是门庭低下,再有本事也不被人认可;若是门庭高贵,即便再平庸也会让人另眼相看。宇文化及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唉,宇文化及弑君谋逆实在可恨!宇文化及贪婪凶狠,人品低下,又平庸无能!我们这些前朝旧臣实在不服!因此他必欲处之而后快,还望先生助我!事成之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任先生挑选!若先生喜欢逍遥自在,我也可以送先生一笔丰厚的财宝作为报答。”杨倓的话半真半假,任谁也难以分辨,不由得风不尽不信,而且杨倓实力在那摆着呢,这可是做不得假。
“好!蒙公子看得起,愿为公子鞍前马后!”风不尽眼看着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怎能不抓住呢?做贼也是无奈之举啊,实在是丢祖宗的人,若能振兴门庭,那是求之不得!况且,自己虽为了面子夸海口这点人困不住他,但这十余劲装汉子也不是摆设,自己还真没把握能逃脱。
杨倓看着被自己收服的风不尽,亲自倒起两碗酒,道:“有先生相助,大事可成!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