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大家姐皱眉问道。
春水为难地摇摇头，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尽量言简意赅：“之前我特地会一趟老家，我们这里一村村，一落落清楚得很，从没听过这个地方还有个村子，真的，要是有家里的老人肯定不会不说。”他也嘀咕起来，“怎么突然出现的……”
“是不是……”有人问道，“以前遗弃的老村落，后来没人住所以你也没听说过。”
春水勉强笑笑：“可能吧。”
大家姐把包袱往肩上提一提，拔腿继续走，道：“多说无益，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田中一行有些不乐意，显然不想节外生枝，但大家姐和金换已经往里走了，无法也只好招呼跟上。
走过大约两刻钟，才到村口。
村子临河处用石板搭出个简易码头，上面还绑了几条糟朽的木船，搁浅在石滩上。码头进村经过一个大石牌坊，上面写着“春华秋实”四个墨书大字，已经斑驳暗淡很多，柱子上雕刻龙凤本十分精致，可惜也磨损严重。牌坊下面杂草丛生，荒草足有一人高，把入村的通道遮掩得严严实实。
田中实在不愿意多走，上前说道：“我们快走吧，无需节外生枝。”
大家姐摇摇头，道：“恐怕不是节外生枝了。”她指着村里一处，纵使隔着野草也能看得十分清楚——那里高高挂起了一个红灯笼。
她目光坚定：“刚才还没有，怕是刚才见了我们才挂起的，在请我们去呢。”
“这……”田中有些为难，回头看看郝华德，郝华德微微颔首，他也勉为其难地点头。
得到意示，金换抽出腰间勾刀，三下五除二砍倒野草，带领众人入村。
村子不大，也就十来户人家。不出所料，家家户户都门前荒草盛，饭点无人声。挂起灯笼的是坡上的一家木楼，说来奇怪，也只有那一家门前干干净净，大门敞开，门口垂挂一排竹帘，看不清里边情况。
众人走近，才发现大门两边还贴着一副鲜红的对联。
“君子爱财不义之财毫不取，小人重利浮名虚利可不要。”大家姐笑笑，语带赞叹，“难得，这山野人家也能写出这样的联子。”
说完，掀起竹帘走进小店。
小店里光线昏暗，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灰尘味道，众人都皱起眉头，眯上眼睛努力适应去光线。
进门即是一个大木柜台，上边空空如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环顾四周，才看到一个老妇人在柜台后边，老妇人身形佝偻，腰弯成一个直角，头发几乎掉光了，柜台完全挡住她的身影。刚才春水趴在柜台上东张西望，老妇人突然从后面抬脸盯着他，倒把这个小伙子吓得摔一跤。
老妇人拄着拐杖踱步到柜台前，她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睛也盲了一只，看来真的是高寿。
“婆婆，门口对联你写的？”大家姐蹲到老妇人耳边，大声问道。
老妇人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打量一遍屋里众人，才冷冷开口，声音沧桑嘶哑，好似沙子磨砺在石头上，“我崽写了十幅，等我把十幅对联都贴完，他还不回来我就能走了……那是最后一副。”
“婆，这是什么地方？我青头岭的，恁子没听说过这？”春水问。
老妇人别过头看看春水，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我崽让我来帮他看店的。”
“门口灯笼你挂的？村里人哪克了？”春水接着问。
“我崽让我每天午时挂盏灯笼，不然他说他会迷路……村里人都不见喽，进山里砍柴都不见了喽。”她又看一圈众人，问道，“你们也是去山里的？”
春水点点头。
老妇人叹口气，拄着拐杖往后厢房走，边走边道：“虽然我想劝你们不要克，进山的人没有回来的……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听，就拜托你们进山问问我崽，他今年回不回家？最后一副对联贴完喽，明年老妈就要走了喽……”顿一顿，她推推厢房的门，对众人道，“山里危险，我房里还剩些我崽留下的砍柴工具，我留着没用，给你们拿克。”
大家姐颔首，跟上老妇人，替她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吱——”木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大家姐抬手扇扇飞绕在鼻尖的尘埃，借着小玻璃窗口透过的微弱光线，眼前的景象纵使是她也不由得有些震惊。
“妈呀，这不是——”春水在身后刚想怪叫一声，但马上被身边的金换阻止。厅堂的杂货柜台在厢房里排了一模一样的三个，不过里边摆的不是商品货物，而是满柜的武器。一柜子放的冷兵器，刀枪剑戟，有些还没开刃，有的把手已经磨得光滑；还有一柜子专门放火枪火药，虽然是十几年前的样式，但大多是德国造；最后一柜子，大家姐阴沉的表情总算有了点起色，那里放的是些奇奇怪怪样式的物件，看起来是能工巧匠的机构玩件，都不尽相同，但不知道用途为何。
别人不得要领，大家姐却熟门熟路地拿起一把小匕首，“嗖”地往墙根一掷，小匕首狠狠扎到木墙上，但随匕首同时扎上的还有十几把更小的利刃，都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上边还有倒钩，原来那小匕首在飞行之中分裂成十几把小刃，同时袭向目标，把那墙扎成个筛子。
“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大家姐赞叹小匕首工艺精湛，那老妇人却是在夸赞大家姐识货。
大家姐看向有些后边痴愣的田中，挑衅地晃晃手里小刀，笑道：“这些东西可比你箱子里的火炮强多了吧，你不如用那些火炮和婆婆换些刀子，到时别说我没劝过你。”
离开这个村落时已经午后，众人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春水拿着地图一直在研究路线。大家背上或多或少的装备，大家姐一直说轻装简行，亲自替大家挑上几样趁手的，只有金换，什么也没要，只有出发时腰间挂的一把柴刀，大家姐也左不过捡了一把伞，金换替她背着。
田中郝华德经过再三思量，也终于拿两箱子换过几样东西。当时他们还犹豫不决，大家姐讥笑道：“你们拿着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想防我们黑你，我可劝你放心，外国人的生意一向麻烦，我不想惹一身骚，我也不信你没有留后手，彼此信任一些吧。”她瞧几眼他们的箱子，“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这些东西到时不会有用武之地，你见过黑尸吗，一百颗子弹进去对他也毫无影响，只有一刀断头才有生机，你们折在那儿对我的麻烦也不小……”
三句两句，郝华德似乎终于被说动，也或许是因为箱子笨重，行动不便，他用洋文嘀咕几句，田中让手下放下两个箱子，背上几样机括。
“杨小姐，”田中笑道，“一路上可全得仰仗您了。”
大家姐翻个白眼道：“互利互惠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