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高达万丈,连绵起伏数百里。山脉重叠犹如波澜起伏的海浪,高山深壑间,丛林密布,万木争荣,一片原始气息。主脉有三大主峰,气势雄伟,常年云雾缭绕,充满神秘。
寒山外围百十里外有个小山村,名叫赵家庄。
庄子里寥寥几十户人家,这儿的人以种田为生,偶尔也进寒山外围打一次猎。
夕阳下,晚风轻拂,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正在捉迷藏,虎子跑进一家院子,正准备往稻草堆中爬,房子里走出一清秀少年,虎子急忙对少年做了一个禁声手势:“嘘!”并且小声道:“云飞哥,不要告诉小武我躲在里面啊!”之后便躲进那堆稻草。
少年似是没听到,自己打了一桶水,摇晃着提进屋里。
熟练的熬起了粥,时不时往家里那张小床上瞅一眼,粥很快就好了。少年盛了一碗,走到床前,小心翼翼道:“爹吃饭了!”
秀气少年名叫赵云飞,床上之人便是他爹赵德全。
赵德全为人老实巴交的,不常和人打交道,三年前进寒山打猎,运气不佳竟然摔断了双腿,被村里人给抬了回来,本来沉默寡言,后来变得越来越阴沉。
赵云飞自从父亲受伤后,便一直照顾父亲的吃喝拉撒,小小年纪也算不容易。
赵云飞放下粥,打算扶起父亲,可赵德全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双眼睛呆滞的盯着房顶。
这时从屋里进来一位白发老者,老者身后跟着一个俊秀少年。
白发老者面露慈爱的摸了摸赵云飞的头,温和道:“你父亲吃过了没有。”
赵云飞知道眼前这个白发苍苍,满脸邹纹的人是福伯,那少年是福伯的孙子,名叫赵云泽,今年十二岁大自己一岁。
福伯是自己家的邻居,自从赵德全腿断后时常接济和帮助赵云飞家,所以赵云飞对福伯充满着尊敬。
赵云飞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望着福伯摇了摇头。
福伯望了一眼小床,轻叹了一声,然后对身后的赵云泽说道:“去问候一下你德全叔吧。”
随后赵云飞余光看见福伯从怀里掏出一颗糖,赶忙小声道:“福伯我去洗碗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福伯慈祥道:“来、云飞给你。”
赵云飞低着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福伯看着他的样子,笑呵呵的道:“拿去吃吧,小孩都喜欢吃这个。”
然后塞到了赵云飞的手里,并说道:“出去玩吧。”
赵云飞便端着粥走了出去。
“叔!”赵雨泽对着赵德全问候一声道。
赵德全眼睛缓缓移开房顶,看了赵雨泽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福伯走到床边,缓缓道:“又不吃?”
赵德全将目光移向福伯,灰黑色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敷衍道:“不太饿。”
之后便转过头不再说话。
福伯望着他沉默片刻道:“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腿没了还有手,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还有云飞那孩子还小,你不考虑自己也该考虑一下孩子吧。”福伯继续道。
福伯不再看赵德全,移步到窗口望着屋外老树下喝粥的赵云飞,慢慢说道,“玄心宗在龙阳镇招徒,今天我带云泽去了!”
赵德全听到玄心宗之时,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而且云泽顺利拜入了玄心宗下!”说到此处福伯露出了笑容并且看了赵云泽一眼。
赵德全看向赵云泽,瞳孔中透着异样的光泽。
赵云泽生得眉清目秀,又仪表堂堂,眉骨间透着一股英气,十分不凡。
赵德全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又闭上了眼,沉默了会慢慢道:“云泽很像天磊哥!”
福伯听到“天磊”这个名字一阵发呆。回过神后,对着赵德全道:“其实我过来除了这事,还想给你说件事,是关于云飞的。”
赵德全听到赵云飞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年你和天磊情同手足,天磊的事情你也清楚,所以我不再多说。天磊出事之前曾给过我一块玄心令牌,说这令牌可以让云泽拜入玄心宗,可不曾想云泽的天资不在当年的天磊之下,所以这枚令牌没有派上用场。”福伯说着掏出了一枚玄青令牌,古朴而神秘。
“所以我打算让云飞也进入玄心宗。”福伯道。
听到此处,赵德全终于忍不住出声了,“福叔~云飞恐怕~”
赵德全知道儿子如果加入玄心宗意味着什么。
“你不必再说什么,我是看着云飞长大的,也是很喜欢云飞,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明天就让云飞和云泽一起去吧。”福伯说道。
“那多谢福叔!”赵德全又望着福伯慢慢道:“玄心宗不是每二十年开一次山吗,可距离天磊哥那次招弟子算算才过去了十一年啊?”
福伯道:“德全啊!记得我们村那个逃荒的外地人吗?”
赵德全点点头。
福伯又道:“我听他说三年前苍山老天降下惩罚,神雷降世、天火纵横、万兽咆哮,一夜之间死了无数百姓,能逃出去的寥寥无几,一时间苍山成了鬼域,之后苍山方圆万里寸草不生。”
赵德全道:“自古天灾横祸谁能阻挡。”
福伯闻言眉头一皱反问道:“那何种天灾可以让一个地方三年寸草不生。”
赵德全看着凝重的福伯说不出话来。
福伯又说道:“据我所知除了玄心宗其他修真大宗门也开了山门,这些修真门派一个个广收弟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恐怕还是大事。更何况你天磊哥就是三年前……”
赵德全听完担忧的问道:“那我们送云泽和云飞去玄心宗会不会……?”
福伯声音猛的提高道:“去了玄心宗学了仙术就算出了事至少还有机会,如果像我们一样只能听天由命,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好了,明天你让云飞过来,我带他和云泽去龙阳镇。”福伯说完便带着赵雨泽走出了屋子。
福伯二人走出屋子望见赵云飞正在劈柴。
赵云飞看到福伯和赵雨泽出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对着福伯和赵雨泽笑了笑,继续劈柴,福伯看着赵云飞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带着赵雨泽离开了。
赵云飞刚劈完一颗柴,草堆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正是虎子,虎子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虎子对着赵云飞小声道:“云飞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小武是不是在周围。”
赵云飞看着虎子点了点头,而后走出院子,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回到院里。
虎子小声道:“云飞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怎么样小武在不在附近?”
赵云飞对着虎子摇了摇头。
虎子看到赵云飞摇头先是一阵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觉得自己太聪明,然后又是一阵担忧害怕小武太笨找不到他,所以虎子决定去找个小武能找到的地方躲。
虎子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边跑边说了句:“谢谢云飞哥!”
赵云飞只是继续劈柴看也不看虎子,等虎子出去后,才望着门口看了看。
“云飞~”
赵德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赵云飞马上扔下劈柴刀,风一般跑到屋外面,这好像是父亲病了之后第一次叫自己,他突然有点紧张。进屋后看见父亲,他走了过去正好和父亲四目相对,赵云飞低下了头,看向了床边……
赵德全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一年的儿子,古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丝丝异色,越看越觉得很亏欠儿子,孩子出生还没满月就没有了娘,自己为了让孩子以后过得更好一点,努力干活,没有想到打猎时竟摔断了双腿,反而让孩子照顾自己。
仔细想想他之前努力做工是为了让孩子以后过得好些,却也忽略了对儿子的爱,所以赵云飞变得有些自卑和内向。
赵云飞低着头在看床边,但心却在父亲身上,在考虑父亲开口会说什么,又隐隐觉得父亲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刚才看自己的目光中好像有种复杂的情感。
越胡思乱想心越慌,所以小声道:“父亲,柴还没劈完?”然后抬起头用试探的眼神望向父亲。
赵德全移开目光,淡淡道:“明天早晨,收拾好铺盖去你福伯家。”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赵云飞望着父亲沉默了半响,走了出去……
清晨,朝光披上大地,鸟儿在林间叽喳,村子里一片祥和。
赵云飞心事重重的站在福伯家门口,喊了声“云泽哥!”不一会赵云泽出来并招呼赵云飞进屋。
福伯看到赵云飞便道:“云飞来了啊,那咱们走吧。”
“去哪、去干嘛?”赵云飞忙忙问出了困扰了整整一晚上的问题。
“你爹没给你说?”福伯疑惑的看着云飞。
赵云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福伯。
福伯继续笑答道:“咱们去龙阳镇,准备带你和云泽拜入玄心宗。”
赵云飞听完扒开双腿便跑了,留下了一脸错愕的福伯与云泽……
赵云飞含着热泪狂奔回家,冲进了屋里,望着赵德全,希望得到答案。
赵德全一声不吭,只是躺在床上,看也不看赵云飞。
赵云飞也不问,只是泪水已滑落脸颊,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两父子就这样沉默着,只有微微的抽搐声。
福伯领着云泽进屋,望着这奇怪的两父子,开口道:“德全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给云飞说。”
赵德全还是一句话未说。
福伯又将目光转向云飞道:“你爹就这样,别生气了,跟你爹道个别咱们走吧?”
“福伯,我不去。”赵云飞终于哭出声来,说话带着哭腔。
赵德全听见眉头皱了皱。
福伯望向赵德全,看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又对云飞道:“云飞啊,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别看他不常说话,可还是很关心你的,也想你长大后有出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你爹身边吧。”
“可是我从没想过离开他。”赵云飞大哭道,脸上更是痛苦异常。
赵德全听到全身震了震。
福伯一会看着云飞父子一会又看着赵云泽,长叹一声“谁不想一直和亲人在一起啊,只是谁又不想自己的儿女有个美好的未来呢,更何况这次是玄心宗。所以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云飞啊,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能明白我和你父亲的苦心啊”
福伯对着赵云飞与赵云泽继续道:“玄心宗那种修道门派在我们凡人眼中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如果你们能够修仙得道,那我们也会跟着沾光啊,到时我们说不定也能靠你们延年益寿啊。”
“那能不能治好断了的双腿?”赵云飞打断了正说个不停的福伯。
福伯猛然拍了大腿一下,暗道自己老糊涂。对着云飞道:“那当然,修真者可以飞天遁地、更能移山倒海。别说治好你爹的双腿,就是让你爹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
福伯望着有点松动的云飞继续劝说道:“你爹你知道最崇拜谁吗?就是你天磊叔,你天磊叔就是玄心宗的弟子,是修真者……”
“可我还是不想去。”赵云飞小声说完,看着不明所以的福伯。
赵云泽不明白的望着赵云飞道:“你难道不想治好你爹的腿?”
“可我走了,我爹怎么办?何况云泽哥你去玄心宗学好法术,也能治好我爹啊。”说着赵云飞跪下来对着赵云泽磕起了头。
赵云泽忙扶起云飞,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福伯边说道:“云飞你不要这样,以我们两家的关系,如果我学道有成定会帮……”
“你也去吧,你父亲由我来照顾,你不必再牵挂。”福伯打断云泽继续说着“而且你父亲的伤如果由你来治好,恐怕这也是你父亲所希望看到的,还有你和云泽一起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我只想留在赵家庄照顾父亲,哪都不想去。”赵云飞坚定道。
“好男儿志在八方!”沉默半天的赵德全挤出了这句话,然后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赵云飞望着父亲泪水再次滑落,缓缓道:“可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留在赵家庄。”说完小心的看了一眼父亲。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外面世界的繁华。”福伯斩钉截铁的道。
赵云飞抽搐不语。
福伯继续道:“孩子听话,跟我走吧,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你父亲。”
赵云飞眼中闪过痛苦、迷茫、恐惧数种神色,最后点了点头,并对父亲道:“那你等我。”
赵德全却还是没有说话,倒是福伯露出欣慰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