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淑兰不会这么闲着没事儿来她这儿表演姐妹情深,必定是阮问心为今日之事心下不安,才令赵淑兰走这一遭。
南蕾放开了赵淑兰,抬手端了芸香送上来的茶饮,借茶碗挡住了自己唇角扬起的讽刺弧度,赵淑兰一见自己态度有所缓和,立刻露出了狐狸尾巴,这么迫不及待,连样子都不做一做,真把她当个傻子了不成!她既然这么喜欢与阮问心沆瀣一气,自己何不送她个大礼,将计就计?
南蕾放下茶盏,噙笑道:“不过是打点了个尚服局的司衣,又许她三百两银子,她便迫不及待地把太妃的花间裙偷来给我了。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费什么周折。”
“姐姐在尚服局还有人可用呢!妹妹真羡慕姐姐,有这么些个护主的下人,”赵淑兰叹着,却又挤出几滴泪来:“不像妹妹,想从尚服局领些新纱制衣都被人百般刁难。”
“哦?此话怎讲?”南蕾直了直身子,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看她要如何向自己套话。
赵淑兰抽噎两下,这才开口:“姐姐也知道,妹妹不入皇上的眼,如今只盼着我那唯一的女儿琇莹有个好生平。可琇莹自小就身子弱,稍不留神就生病。这不,前儿个她身上起了许多痱子。原是怕倒春寒冷着她了,多给加了几床被褥,她夜里身上起了汗也不知道叫嚷,照顾她的姑姑不经心,结果就捂了一身痱子出来。妹妹赶快着人请了医官来瞧,医官开过药,还嘱咐了一定要保持公主身上干爽,还要她穿上透气透汗的衣裳,好生养几天。妹妹听闻那江南西道进贡的醒骨纱通透轻凉,于是就令我宫里的大宫女绿竹到尚服局领去,谁知,那丫头哭哭啼啼地回来,说尚服局司衣孟晓蝶不仅不给她,还骂她心气不正、不分贵贱,说那醒骨纱贵重,不是什么品级的都可领的。姐姐你听听,这话哪里是骂绿竹的?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呢!”
赵淑兰说得激动,又是一阵地哽咽。南蕾见状,也顺其意地拉她到跟前,轻拍她手背以示安慰:“如此境遇,可苦了妹妹了。那孟晓蝶性子傲,惯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应不是故意针对妹妹,人情冷暖罢了。”
南蕾嘴上说着,心下正暗自在盘算。看来,此时阮问心与赵淑兰竟还处在互有嫌隙、互相猜忌的阶段。
赵淑兰说的这件事情,在原书中是有提到的。阮问心利用赵淑兰扳倒宣妃后,赵淑兰便不再对她唯命是从。阮问心自然察觉到了,便觉得这人不甚好用,她为了完全收腹赵淑兰,就使出一个计策。买通了照顾琇莹公主的郑姑姑,郑姑姑故意疏于照顾小公主,令小公主出了痱子。又让胡汉清去出诊,示意赵淑兰如果想小公主尽快好起来,就要用醒骨纱做衣裳散热。赵淑兰不疑有他,马上让她贴身丫头绿竹去尚服局领了,可尚服局负责分发各宫服饰布匹的司衣孟晓蝶,也是阮问心的人,她受命阮问心,故意为难欺辱赵淑兰。赵淑兰又急又气,没多想什么,被阮问心引领着一步步掉入其设好的圈套。赵淑兰求助于当天“恰好”到她殿里来串门的阮问心,阮问心自然是马上应允了她,当日午后,醒骨纱便被送来了赵淑兰这儿,孟晓蝶还亲自来赔礼道歉。
赵淑兰舒了心,自然肯领阮问心的这份情了,此后为她做事尽心尽力。虽说纸包不住火,郑姑姑、胡汉清、孟晓蝶三人均为阮问心爪牙之事,赵淑兰渐渐看明白了,知道自己是被阮问心算计了。可那时她已经在阮问心指使下做过不少不可挽回之事,想要抽身,已不能独善其身,不得不继续受制于她。
而赵淑兰最为南蕾深知的,就是其阴郁的性子,赵淑兰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隐忍心中愤懑在阮问心手底下任其差遣了四年。于阮问心登上妃位第二年时,赵淑兰突然倒戈,投靠了当时也是四妃之一的虞妃,致使毫无防备地阮问心被算计失宠,打入冷宫。
阮问心很废了一番心思才重新出头。身为女配的赵淑兰自然也不可能斗得过身为女主的阮问心。在阮问心复宠后不久,赵淑兰因被查到一桩私通之罪,赐鸩酒一杯,了结了生命,而她一心护着的琇莹公主,因被牵扯到皇家血脉的丑闻中,被一道圣旨送去尼姑庵里做姑子去了,小小年纪却从此青灯古佛伴余生。赵淑兰真真是机关算尽,下场凄凉!
可如今的赵淑兰,还没有完全落入阮问心的圈套呢,她还满心以为只要从她这儿打探到消息,再去求阮问心,她便可以拿到醒骨纱给女儿穿了。
赵淑兰见南蕾只关切地看着自己静默不语,没一点要开口帮忙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张口求道:“若是不麻烦,可否求姐姐给尚服局的接应打个招呼,给妹妹拿些醒骨纱?只要能得上三尺也就足够了,我的琇莹也能舒服点了。”
南蕾见赵淑兰神色透出一丝酸楚,抬眼对上南蕾探究的眼神,又慌忙躲闪一下,果真泄露出一丝真性情来,难得她一片慈母心了。估计此次来探,她也存了向阮问心邀功,好帮女儿求到醒骨纱的心思。她如今拿这件事来博自己的同情,看来心里算计好了,这趟前来,要么骗得自己信任,从自己这儿拿到醒骨纱,要么把从自己这儿打探的消息告诉阮问心,以此跟她交换醒骨纱。果然怎样都不亏,赵淑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南蕾本来就准备送她一份大礼,又怎会不应她,于是面露关切之色道:“姐姐自然会帮你的,琇莹也算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怎么忍心看她受罪。”
赵淑兰面色一喜,她站起身来,压下心下激动,她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此时的南婕妤与她已经离心,即使重修旧好也会有嫌隙,恐不会轻易相帮。不料南婕妤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真不知道这女人是太好骗还是太善良。
“谢谢姐姐,妹妹真是无以为报了,宫中人大多薄凉,也只有姐姐才如此良善。”赵淑兰屈身做一大礼,涕泣不已,看着一副不胜感恩的样子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