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帝篱点点头,「反正也不甚重要,没那个去记的必要。」
帝凰同样点头附和,可商煌却没打算这样放过她,「子爻方才又是迟疑又不知道的,委实叫人难以相信了些。」
帝凰偏过头,「无妨,自信即是,不必叫人相信。」
商煌还没想好怎麽开口,他身旁的帝子妃就忍不住说道:「好一个自信,不知道帝姬打算怎样洗脱这罪名?」
商煌不高兴的瞥了她一眼,他自是一眼便看出那是谁的人了,这会儿不是在想办法麽?却不想这愚妇还这般扯後腿!
帝凰懒得理她,一句话也懒得回。
帝子妃却不依不饶了。「帝姬这是哑口无言了吗?怎麽不说话了?」
帝凰不说话她身後侍候着的苏芸便是不高兴的开口了,「帝子妃,殿下不想与您做无意义的意气之争,妇人的口舌之争殿下素来不欲理会,还请帝子妃自重!」
「妳…」帝子妃不高兴正想骂什麽,就听身旁传来沉沉一声冷斥:「够了,帝子妃觉得脸丢得还不够?」
她诧异的看过去,那人俊颜侧脸带着冷意,「妳以为同妳说话的是谁?先安静行麽?她身边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就凭妳这口舌之争又能如何?」
她还真当是后宫之事,凭口舌栽赃的麽?愚妇!
帝子妃默了默,有些委屈,「殿下,妾身自是知道分寸,只是……」只是她忍不了啊!
帝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既然自知分寸,妳可以不来的,帝子妃。妳要是惹了事,休怪本殿救不了妳!」
语毕,他抬眸往坐在宫贵妃旁边的帝凰瞥了一眼。
他真羡慕那女人还没成亲,成亲的对象也不似自己身旁这一个专业拖後腿!
他还没多想,身旁就有一个声音响起,「你瞧着帝姬作甚?她好歹是你皇妹,你可别饥渴到连皇妹都觊觎!」
商煌嘴角一抽,无奈的看着自家三不五时胳膊往外拐的母妃,道:「母妃放心,儿臣有妻有妾,断然不会饥渴难耐得…产生那样的想法!」
饥渴难耐得…觊觎皇妹……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他母妃为何能够讲得那样顺口!
辛贵妃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道:「那种东西你都吃得下去了,亏得你见到她还能和颜悦色!」
说到“那种东西”,她还往儿媳那儿看了一眼。
商煌无言。
帝凰撑着头看着玉佳人,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只叫一直关注她的玉佳人看见。
她立刻气急败坏,「妳个贱人!药是妳给的妳还毁尸灭迹不敢承认!妳没想到舒嫔会想到这个办法吧?人都被我抓出来了看妳还死不承认!」
贱人?呵呵,帝凰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阴凉的笑,「本殿倒是不知道,一个婢子能骂本殿贱人……」
那笑本是倾城绝美,可其中阴冷却莫名令人背脊发凉!
玉佳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目光更是狠毒!「反正妳逃不掉了!有妳陪着我死,甘愿!」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帝凰,似是要她自己辩驳。帝凰也不在意,只懒懒地开口:「一,药不是本殿给的。二,人不是本殿派的。三,舒嫔是谁本殿不认识。四……」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帝子妃一眼,又看向玉佳人,「四嘛……这些人可不是我未央宫的,相信帝子妃比本殿更是清楚才是……」
众人都是诧异,好端端地如何又扯上帝子妃了?目光焦点顿时又聚集在帝子妃身上。
帝子妃猛地被点到名,顿时脸色一变,又被这麽多人狐疑的目光看着,只能乾笑,「…本帝子妃不懂帝姬在说什麽…又是如何与本帝子妃扯上关系?」
商煌略带责怪的目光扫过她,感受到她的惶恐不安,心下怒意越来越重,强自压下之後,往商帝篱面上瞥了一眼,却见他眉头上隐隐的不满。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立刻开口,「子爻,这些人莫说是帝子妃了,就是本殿也未曾见过。何来帝子妃清楚之说?倒是子爻这般清楚,实在叫人很难不猜测……」这些人与妳之间的关系!这句话他没说,目的就是叫人往帝凰身上猜忌。
他这麽一说,绝顶的聪明人凭着脑洞都能了解来龙去脉,也只有那些人会被他又忽悠走!
宫贵妃作为一个从昨天就知道整件事的人,一直看着这群她眼中的傻蛋在自以为聪明的各种推测,心中的无言实在非常人可比!
辛贵妃虽不如宫贵妃“惊才艳艳、绝顶聪明”之名,但好歹跟聪明人相处久了的不会是傻蛋,这麽一听哪里还不了解!
正自得地转头往老友看去,却对上对方那双清浅寡淡实则带着不以为然的眸子……
她轻哼一声,撇过头,不理她了!
好家伙!知道了竟然不说!
她身後的侍婢默默扶额,宫三看了完全无言,宫沉暮挑了挑眉,心情愉悦!
就她,也想和她挑釁?
帝凰又被泼了污水,对於商煌真的不知道该说什麽了,「若是帝子妃不知道,那麽又何来那样大的反应?本殿对於这些宫人也只是猜测,出使燕国多日,期间宫中只添了帝子妃一个新人,这些新宫人本殿自然猜测是帝子妃的人。」
「但子爻也只是猜测不是?若无证据,岂能服众?焉知不是恶意栽赃!」商煌很快的又回了一句。
两人这般针锋相对,明后忍不住瞥了身旁之人的侧颜,却见他面色虽是不甚高兴、眉间也隐隐不满,但一双深邃幽深的眼中却暗含一丝暗光……
明白那光的意义,明后呼吸一窒,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那是他的亲骨肉啊!他如何能够见这两个孩子互相置对方於死地而这般漠然?!他竟默许他俩到这般程度!
她是早就知道不错,可她一直以为,必要关头他还是会保护的……
现下看来,他根本就是要他俩较劲出胜负!
她好像忽然明白,宫沉暮那样强势又深沉的人当年到底爱上这个男人的什麽了!
他的狠绝,与她如出一辙!
帝凰没在看明后,自然是没能见到她忽明忽暗的一双美眸。她只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那人不也没证据?」
“那人”是谁很明白,就是那个存在感有时有有时无的玉佳人。
她脸色一变,指着那三十二个人,「怎麽?谁说我没证据了?这些人不是最好的证据麽!」
然而与帝凰一样的,商煌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只轻轻笑,「贱婢与帝姬,自然是没有可比之处的。」
这话说得很微妙,妳要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还能理直气壮?那是贱婢才有的行为!妳堂堂帝姬也要这样便是连个贱婢都不如了!
帝凰勾唇,「帝子所言甚是,然则我未央宫八十六人全在那儿,帝子若是不放心可遣人拿内务府名册一一点名。这般证据当是够了吧?」
内务府有详细登记了各宫宫人身份的名册,年年都会确认一次,倒也不惧找不到人。
众人非常认同这个法子,商煌眸中却是闪了闪,眼神往众妃嫔中其中一个人看去。
这法子铁定是不能行的,他虽也有手下混在内务府里头,可帝凰会毫不在意的说出来便证明他无法动手,或许掌控在她的人手中!
是以,只能动这一步了……
只一眼,像是不经意的扫过。
但那一袭紫衣的女子却是懂了。立马站了起来,「帝子殿下,不必查了!是臣妾所为,栽赃帝姬!」
众人诧异的看向她,她已然走到商帝篱面前跪下,哭得梨花带雨,「陛下,都是臣妾做的!臣妾入宫多年都没能有孩子,却叫那贱人先有了,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才找了玉佳人……」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她的哭声不断,哽咽着说了这些,一双美眸饱含嫉妒与深情……
商帝篱看着她,眸中闪过什麽,道:「如贵嫔,妳该当何罪?」
如贵嫔满脸都是泪水,哭花了妆容,「臣妾知错!臣妾真的知错了!」
她自入宫便是帝子的人,她是他安排进来的,被安排成为礼部侍郎的小女儿入宫,目的……
能吹枕头风是最好,像现在这般顶罪也是作用之一。
而她本就是帝子的人,为之生死也没什麽好犹豫的。
帝凰毫不意外,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长得勉强算是漂亮的女人。她见过如自己母妃一般绝世美人,自己本身亦是倾城国色,後宫美艳的女人又不少,像如贵嫔这般只有几分姿色的她实在没法说她美。
她不意外,但帝子妃和玉佳人却是意外的。
帝子妃是心下松了一口气,玉佳人却是大惊失色,不该是这样的,她要陪葬的人是帝凰还有宫沉暮!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们,帝凰才是你们主子对不对!说啊!」玉佳人先是指着哭泣的如贵嫔,接着指着殿前三十二人大声责问。
那三十二人俱是为难的看了如贵嫔一眼,在如贵嫔“凶狠”的眼神下急忙点头。
这般作态看起来,就是这些“如贵嫔的人”在如贵嫔的威胁下硬要栽赃陷害帝姬殿下!
偏偏那玉佳人还是个傻的!
玉佳人大笑,「看吧帝凰,妳是逃不掉的!妳的这群手下真是傻!竟然还承认了!」
众人看着她都觉得这女人真是疯了!
而玉佳人同时被一阵罡风扫过,直直往宫墙飞去,狠狠撞下。
「啊!」
这一声凄厉惊叫让人无法不转头看那甩袖的人。
造成那风的,是内力!
帝凰已然站起身向商帝篱请罪,「此人直呼儿臣名讳,三番两次辱骂,儿臣御前失礼,还望君父莫要怪罪儿臣!」
她话是这麽说,态度也恭敬,但流露出来的意思让人觉得帝姬殿下其实只是受不了她的吵!
其实帝凰还真是因为那女人太吵了才有的举动,比麻雀还吵就算了,还比乌鸦叫得难听!
她自然不是没有内力的人,只是扮猪吃老虎惯了不喜张扬,但脾气是有的。
反正她随意挥挥,还刻意放轻了力道,该是不会被人看出实力才是!
商帝篱丝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嫌恶地看向远方的玉佳人,道:「寡人自是不会怪罪的。玉佳人谋害皇嗣,罪孽深重,抄家似乎有些不够……送去淮岭军营,贬入妓籍,充作军妓!」
听到“抄家”时锦妃…不,锦贵嫔吓得急忙下跪,听到充作军妓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连累她盛郡王府就好,她自己造的孽本来就该自己担!
玉佳人有点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众人却是哗然。
淮岭军营,淮岭乃与秦国接壤边城,长年派重兵防守,至少有五万人在那儿戍守!
玉佳人怎麽也是大家出身的娇弱小姐,莫说这一路颠簸受不受得住了,到了那儿基本上……她几乎是生不如死!
然而,让人生不如死,这似乎是商国皇室一贯作风,代代相传刻入骨血的阴狠毒辣!
有人领命而去,商帝篱起了身,那种金鹰飞到了帝凰肩上。商帝篱只凉凉扫了如贵嫔一眼,便道:「礼部侍郎教女儿教得极好,便抄家吧!抄两族便是,不必九族。如贵嫔,废封号位份,贬入妓籍,与玉佳人一同送去军营。」
如贵嫔脸色大变,惨白着一张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商帝篱。
而商帝篱似嫌不够,补充道:「莫让这些娼妇得了一人宠,传令下去。」
如贵嫔刹那面无血色!
若是得了某个将军怜爱,她尚可说服自己只是嫁作他人妇,但……
商帝篱拂袖而去,所有人俱是行礼,「恭送大帝!」
「陛下,二位贵妃掌宫不力……」明后的声音在他身後缓缓响起。
那个越发融入阴影的黑影一顿,温雅的声音传来,「她们不力皇后自己接着便是,寡人不是皇后。」
明后眸色大变,脸色发白,却乍见两位被剥夺权力的贵妃满怀感激的看着她。
「早知道可以不用接这样的麻烦事儿就该早些出事才是!」辛贵妃首先开口,宫贵妃在一旁赞同的点头,明后有些黑了脸。
众妃傻眼!
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们怎麽可以那麽嫌弃!!
「既然宫权重归皇后,那麽请安还请别走错地方……」宫贵妃说了一句,继而看向自己的女儿,「凰,和母妃走吗?」
帝凰微愣,嫣然一笑,「好。」
然後她向明后微微行礼,跟着走了。
两代第一美人并肩离去,背影绝美,风华绝代,就连背影都那样醉人……
苏芸抱着金鹰跟在身後,与宫三一同走了。
各宫妃嫔纷纷告退,明后也回了凤仪宫,辛贵妃带着儿子儿媳往朝华宫走。
帝子妃一路尴尬,遇见宫人经过行礼时又得端出温婉大方的样子,然後又唯唯诺诺的跟着自己夫君。
辛贵妃虽是走在前头,可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出儿媳那德性,她是很看不起的!
宗族养出来的郡主之流,纵是金枝玉叶不错,但到底也在皇族公主面前低过头、跪过人,因此那对下人一副温婉大方受欺负的样子作了十成十,有事没事就要张扬自己现下身份的炫耀也是谋反上位後的愉悦。
终於走到朝华宫,商煌觉得这简直是他走过最长的路!
进到寝殿,关上门,商煌立即不耐道:「郑清柔,妳能不能有点儿脑袋?帝凰那是什麽人,又岂是妳斗得过的?」
郑清柔先是委屈的看着他,他不为所动,她便气极:「商煌,我好歹是你的发妻,你这般对我,动不动骂我愚妇对吗?我要是告诉皇兄,看你怎麽办!」
「发妻?是了,妳是。可妳别忘了尊卑身份!」他冷笑,「七出之罪,妳可以试试!」
妇女犯了七出,夫家是可以休妻的!
只是那样一来,那女人便会名声扫地,甚至不得娘家喜爱的可能就直接被拖去浸猪笼了!
郑清柔面色一变,她纵然是皇兄疼爱有加的亲妹妹,可不代表其馀宗族的人不会找机会加害她!
特别是她当上公主後的嚣张跋扈……他们绝不会给她活路走!
见她惨白了脸色,商煌语气稍稍缓和,「妳自个儿注意些,莫要有着一点儿本事就去招惹帝凰。本殿与她作对手多年,自是明白她的本事不简单,何况她身後还有宫家!」
郑清柔委屈地流了泪,一把扑进商煌怀里,「殿下,妾身是真真委屈!妾身只是想帮殿下……」
感受到怀中软玉温香,商煌无奈安抚着,「好了,本殿明白,可帝凰委实非妳得罪得起的,本殿希望妳好好休息,尽快为本殿生下个孩子便是。」
他再不喜欢这个妻子,还是得和她诞下一个嫡子的。
郑清柔抬头,满含泪水的问,「那,妹妹的绝嗣药……」
「在妳产下嫡子之前,本殿不会让她停。」商煌还是知道分寸的。但凡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己房里蹦出一个庶长子。
只是遇上这麽一个嫡妻,他也是醉了。
郑清柔愉悦极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妹妹与妾身重名的事……」
她是一国公主,当是不会叫她改名才是!只是能够给那女人不快,她是很乐意的!
商煌揉了揉眉心,道:「妳出嫁至今,本殿未曾取字予妳……静女其姝,便唤静姝可好?」
他的本意嘛,自然是叫她安静安分些!
夫君取字,那是天大的荣耀,对於她们这些出嫁妇人来说!郑清柔脸一红,娇羞地点了头,「妾身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