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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有凤来仪

赵佶身穿绛纱袍,戴着皂色直角幞头款款而坐。仔细端详着吴迪,足有移时,浅浅笑道:“你黑了些,胖瘦不减,看似有些劳累,此行近一年的光景,快给朕说说。”又指指旁边的杌子,道,“坐,坐嘛!”

吴迪再一叩首,这才起身来斜欠着坐了,行止间一副恭谨模样。吴迪来时已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将办的几件要事如何给皇上陈说都反复推敲了,此时拿定主意,恭声道:“启禀陛下!微臣此行之初是为了惩治青州府墨吏……”

吴迪严谨地讲述了如何在青州发现胡有为和唐风谋奸,裘见仁如何与胡有为为虎作伥,沆瀣一气,使得整个青州府衙乌烟戾气,民怨四起,又是如何启用裴宣协查案件,最终将一干墨吏绳之以法的经过讲了,只是丝毫不提武松夺回快活林,打死蒋忠之事;只字不提自己使尽手段迫一干人入彀的经过。后又将受圣命赴玲珑山修造通天阁,偶遇一枝梅乃至她被害的经过详细讲明,直至赴黄沙镇请来一枝梅师兄行走江湖,暗中协助破案的事说了。

末了,吴迪道:“陛下!坊间传说陛下当年和陈王上玲珑山遇见一枝梅之事,微臣反复思谋或许和一枝梅被害息息相关,还请陛下能告知微臣一二,以助查案……”

赵佶的眉头渐渐紧蹙,怅惘间轻叹几声,挥手示意身边太监退出,这才沉郁地道:“朕不瞒你,你不在之时,朕也想过此案定与朕的经历有关,只是你身在千里之外,信札不能尽述,现在,朕就告诉你……”

事发五年前,当时还是端王的赵佶和还是申王的赵佖被哲宗皇帝派出查访民瘼,参政办差,一路行至青州附近玲珑山时,恰好遇到绿林强人打劫,赵佶和赵佖又是白龙鱼服出访,所带护卫不多,都被一枝梅的人杀了。

赵佶情急下道出自己是亲王身份,山匪多有顾忌不敢行凶,这才使得赵佶赵佖幸免于难,但还是被劫持上山。一枝梅一伙占山为王,专为劫富济贫,打劫过路官商为业,俨然一方霸强。可万万没料到的是当赵佶见到寨主一枝梅后,两人一见钟情。当年一枝梅是二十出头,而赵佶才十五岁,且是女大男少,按现代的话说就是标准的姐弟恋。

赵佶天生风流倜傥,在书画诗词、林园艺术上颇有天赋,这令身在江湖中漂泊的一枝梅初动芳心,而一枝梅生得如花美玉,如孔雀公主般婀娜飘洒,竟令赵佶爱慕芳泽,一时流连忘返,是以赵佶和赵佖被劫持上山后不但没受到迫害,反而在山上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那些日子,赵佶和一枝梅整日抚琴弄墨,流连于青山溪流之间,情俏缠绵,环抱于俊石秀林密侧,不多时日竟恩恩爱爱难以分舍。乃至青州府倾巢出动,派出大批官兵前往玲珑山剿匪救驾都被赵佶劝退回去。

官兵担心两位亲王被劫持为人质不敢强攻,加之赵佶递话给青州府说自己在山上安然无恙,山寨中人有心归降朝廷,且不必加以兵剿,如此一来便成了人质协助绑匪阻挠施救了,青州府只得罢兵而归……

赵佶踱到案桌旁,随手拿起一张墨画,说道:“这就是她……朕时常想起……”睨一眼吴迪,道,“正因为一枝梅是绿林叛匪,朕更不能堂而皇之的向别人述说这段过往,也正因为朕当年是亲王,更不能带一枝梅出山,和朕长相厮守……”

“如果她接受招安呢?”吴迪说了一句方觉突兀,又一欠身,道,“既然陛下和一枝梅有这么一段过从,何不劝说一枝梅归降,再使朝廷派人来招安,她成了良民便可和陛下……”

“没用的,”赵佶道,“朕原先有此意,无奈一枝梅天生绿林女侠,不愿被羁于笼中,也不愿朕受到牵连。便是朕后来常说的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于是……我们各自飞了……。这几年朕也秘密派人寻访她的下落,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所以陛下留恋于此地,便派微臣去玲珑山修造通天阁以作怀念?”

“是,也不是,这是一层意思,还有,就是朕想在光天化日下堂而皇之的修一座阁楼,以此来引她出现。可万万没想到……她就在山上,而且还被人害了命。唉……”

“那说明一枝梅还是想念陛下的,想必她双目失明后独自回到山上一是为避难,二是为了追忆这段过往……”

赵佶颔首一笑,随即敛去,道:“还遑论甚么‘避难’?避的了吗?”

吴迪慌忙起身,正要稽首请失言之罪,被赵佶摆手拦住。赵佶道:“这事不能怪你,朕也没告诉你这段往事,只是杀害一枝梅的人着实可恶,倘若被朕拿到,定加以严刑。”略一顿,又道,“青州府裴宣几次陈奏都说案情没有进展,还推论是江湖纷争引起,又是甚么天魁门,甚么青龙会的,这些草寇也委实可恨,朕自有意膺惩这些草寇……。爱卿!你的意见呢?”

“嗯!嗯?”吴迪猛然醒悟,一怔,道,“陈王……陈王呢?!就是当年的申王,和陛下一同上了玲珑山,那段时间陈王是怎么度过的?”

赵佶不解地看看吴迪,道:“陈王佖,朕的兄长,天生有眼疾,那时他还能看清些事物,那段时间他只跟着朕在玲珑山四处游走,因为有朕和一枝梅这一层干系,陈王自被好生款待,不曾受半点委屈。你是怀疑……你大胆!”

吴迪霍地起身,禀道:“请陛下原谅,事关重大,微臣必要追究细琐,微臣此生只忠于陛下是也。”又道:“陛下,微臣请愿,和张府尹同去陈王府拜会拜会……”

吴迪把自己思想的缘由细细禀明,赵佶仔细聆听,时而点点头,良久,道:“准了!你去会会张叔夜,他那边侦办朕遇刺一案也没有结果呢。两案可酌情一并办理。”

吴迪闭目冥想一阵,觉得时机已成熟,跪地禀道:“陛下!还有件极其重要的事,定要禀明……一枝梅、一枝梅她,恐怕是生了孩儿……”

“??!!!……”

此时,丫丫正和宗不凡在青州生活。一道密旨已急速递往青州府裴宣处……

是夜。吴迪奉命陪同赵佶一同去青楼见李师师。赵佶自然知晓李师师是吴迪的义妹,两人一路车驾,吴迪陪同赵佶乘坐,赵佶道:“上回你陪我乘车赴宫中,还为朕挡了一箭,朕每每想起十分感念啊!”又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朕师师是你的义妹?她本就心向青楼,早说嘛,朕早就安排妥当了。”

吴迪只得百般遮掩解释,一路陪赵佶说笑,已知赵佶和李师师关系如火炽热。一路车行至城西南曲院街一带。吴迪揭开轿帘,向外一看,这一带灯火辉煌,喜闹非凡,行人摩肩接踵,并未因赵佶出行而被禁卫驱散,再说赵佶找李师师从来都是微服出游,也只乘坐轻便小轿出行,禁卫都是内紧外松的扈从着,百姓们谁也瞧不出这一干人的底细。

毕竟是皇帝的车轿,行走稳稳的,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颠簸。吴迪正神往间,听赵佶说道,“爱卿!其实这么叫你反而显得不自在,自朕即位以来,你每次见朕都毕恭毕敬的,这固然是好,朕甚感欣慰,只是你与其他臣子不同,你是朕蹴鞠之友,又是紫萱公主介绍给朕的,也救过朕的性命,如今又知道你是师师的义兄,这几层干系,是以私下里不必拘束,朕年纪还小你许多,随意些,啊!随意些好。”

吴迪微一欠身,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毕竟是年轻的皇帝,而且贪玩本性不改,有时候看他就像小弟弟一样。他为什么叫我来这种地方,一是为李师师是我义妹,二是真心把自己当玩伴了……”想到这里,吴迪道:“这……好么,我我谨遵君命就是了。”

赵佶笑道:“如此甚好!还有,你答应朕的,这次修建书画院总共花费二十万两白银。你甚么时候还来?”

吴迪见赵佶说话越来越亲近,也放松下来,笑道:“不算甚么。只是眼下我的营生才刚刚入轨,暂时紧蹙些,我约莫着……两年光景,一定还钱给户部。还有,我还想问陛下再借些钱呢……如此一来赚钱就更快些……”

赵佶笑道:“准了!过几日陪朕去书画院玩赏,今晚你不必回府,就陪同朕一处吧,院里还有乖巧的,朕命鸨母赏你。”

吴迪脑子“轰”地一下,心想这是要“以身陪侍”了,怎么有点像穿越来前招待客户去洗浴按摩的感觉呢?背着宗凌丫头,我要不要蹚这浑水呢?唉!都怪这万恶的旧社会,圣命难却啊……

车轿停下时,早有院中鸨妈在门口恭候。只见偌大门脸突兀眼前,一座朱楼在夜间被装扮的光彩绚丽。吴迪抬眼一看,彩楼欢门矗立楼前,楼起三层,飞檐翘角,金灿灿的灯光照在红楼上,使得整座楼红韵闪灼,金辉雄宏,而细腻处又不失茉莉之委婉,楼上挂着的一枚枚大小灯笼俱各俏姿,仿佛昭示着楼中人物别具风韵的娇姿庶几媲美西子貂婵。

门前迎候的人正是李师师的妈妈李蕴。赵佶初会李师师时她们还在较远的城东醴泉观,赵佶为了图省事便安排人在城中找了块宝地,命李蕴搬了过来,这才有了现在这座“金凤楼”。

吴迪看着“金凤楼”三字招牌,细细一思,想起了《红楼梦》中“有凤来仪”的表述,随口说道:“师师妹子就如同是金凤凰,是为等候陛下而来,陛下就是真龙天子,正引凤来仪呢!”

赵佶哈哈一笑,道:“你别胡说,皇后才是凤呢,不过么,师师比喻为凤凰,朕看也使得。”

赵佶对李蕴笑道:“认得他么?这就是师师的义兄,哈哈!”一众人有说有笑进了楼内。

李师师前面听了人报,知道吴迪回来了,又陪同皇上一同来看望自己,早已激动喜悦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没见这位义兄,如今自有多话不劳繁叙。李蕴又安排了两名院中美女陪侍,吴迪一夜左右缠绵,更有百般滋味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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