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昏暗,无数被开凿出的隧道交错纵横,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
四周的洞壁上,有许多人工开凿的痕迹,上面标着一些特定的的记号,用以起到路标作用,防止挖掘隧道的兽人在这里迷失方向。
但很显然,莫克罗并不包括在其中。
面对着这些怪异的符号,他只能干瞪着眼,犹如无头苍蝇般在隧道中乱走,几天下来,莫克罗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索性就这样碰运气一般在洞窟隧道中游荡,兴许下一刻,经过下一个拐角后,他就能出去了。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
“咕噜~”
肚子里传来一声响,莫克罗舔舔嘴唇,语气有些无奈,“怎么又饿了·····”
他从路边的木桶里随手抓起一块肉干,整个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和几天前相比,狮人少年的个子高了许多,一头乱糟糟的金色长发垂在身后,身上只穿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但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气色也比原来好了许多。
自那天他左边的心脏被毁后,右侧的那颗心脏似乎是打破了某种桎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强健起来,连带着增强的还有他的体魄。
现在他已经十五岁,血脉中的家族天赋理应觉醒,只是冥冥中感受到了血脉中蕴藏的一些信息,这个天赋的名字叫做【大地之子】,但他却一直没有感应出这个怪异的天赋到底有什么作用,目前还在自行摸索中,
也不知是不是莫克罗的错觉,他总觉得在这个地方,自己的身体正在吸收着某种游离在空气中的未知能量,不断增强他的体魄,再加上这些天来他已经开始利用家族中传承的呼吸法锤炼开发源力,已经正式踏足一阶战士的行列,成为了一名黑铁位阶的职业者。
原本因为身体问题,帕罗一直不想传授莫克罗战技,但耐不住小家伙软磨硬泡,还是将家族的最基本的一些战技传授给他,除却大地圣剑中附带的三式超凡战技外,可以说莫克罗已经将费莉家族的战技学了个透彻,只要再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成为一名强大的战士。
莫克罗吃得很快,咽下最后一口肉干后,又从腰间拿起一个皮囊,从里面喝着水。
少年总有种怪异的想法,他现在就像一只跑进了粮仓里的老鼠,四周堆满了各色物资,武器,食物,淡水,药物补给,“这里不会是一座超大型的战争仓库吧·····”莫克罗心里不止一次这么想。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东西,他才不至于一个人饿死或渴死在这座溶洞中。
腰上挂着两把搜刮来的狼人弯刀,背上背着一柄狐人长剑,兽人每个种族都有本族的特色武器,原本莫克罗是想效仿父亲帕罗,拿一柄狮人重剑的,但奈何这溶洞中不方便用巨剑战斗,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举动巨剑都有些费力,只好选择了其他武器。
目光落在青灰色的洞顶石壁上,莫克罗长出口气,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疯狂的夜晚,父亲的死,虎人达克,还有那个印在他心底的幽灵少年,塔尔。
“你是回到虚空了么·····”莫克罗低声自语,语气有些失落,“突然就那样消失·······”
少年握紧了拳头,这些日子里,让他在黑暗寂静的溶洞中坚持下来的,不仅是对那个虎人达克的仇恨,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叫塔尔的少年所做的一切,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是被人重视的,能够让那个少年那样认真的要拯救他,等对方突然消失后,他才知道那个少年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虽然不知道将来会遇见什么,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毕竟我的命是你救的,让我活下来也是你的意愿。”
“也许,未来还会再见面吧。”
莫克罗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向前走去,心里也多出些对未来的期许。
然后,他就脚下一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坠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前方的地面向下倾斜,莫克罗屁股挨在有些光滑的石壁上,一路溜了下来,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前脚就猛然撞在一堆东西上,身子受到阻力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莫克罗伸手向前摸索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他以为自己撞到的还是那些堆积在一起的货物,但心中却升起些许不安,直到他摸到身前那堆东西时,右手不由一抖,手上传来一股怪异滑腻的冰凉触感。
“这里是·····”鼻尖耸动,莫克罗总觉得空气中多出了一些刺鼻的味道。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亮起数道火光,莫克罗听到了物体在地面上被拖动的声音,从前方的光亮处传来。
借着突然亮起的火光,能够看出他现在是掉进了一个极大的环形巨坑,四周倾斜而下的石壁上铭刻着诡异繁琐的紫色花纹,和那晚在异教徒身上所见的花纹如出一辙,大坑中央的顶部,雕刻着一只狰狞的巨兽头颅,朝坑里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
身子向后缩了缩,少年兽耳伏下,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借着火光,能看到数名牛头人身的怪物站在前面的大坑边缘,正在朝坑里扔着一些东西,将东西扔下来后,他们又用火光向坑里照了照,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莫克罗能听到这些怪物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子却没有丝毫放松,就在刚才,他已经看清了自己四周的情况,此时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少年疯狂的将右手在裤子上蹭着,险些吐了出来。
整座坑中堆放的,都是死人的尸体。
由于天气寒冷,这些尸体还未腐烂,放眼望去,入眼尽是一片阴森单调的灰白皮肤,他们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小孩,莫克罗紧咬着牙关,胃里翻涌着一股子酸液,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刚才摸到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具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尸体。
他掉进了一座尸坑中,想到这座大坑四周铭刻的诡异符文,以及头顶狰狞的石雕,与其说这是一座尸坑,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处邪异的异教祭坛。
这里算是那些异教徒开凿的邪神祭坛?
莫克罗心里只有个大致的猜测,这座山脉中的隧道都是那些弃誓者开凿而出,再看这些显然是人类的尸体,那些异教徒肯定已经和山脉东边的人类接触过,而且显然不是友好的那种。
但现在,还是先从这个石坑中出去的好,这里面的尸体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少说也有上千具,虽然还未腐烂,但已经生出些刺鼻的味道,先不说和这么多尸体呆在一起,单是那种味道就令人难以忍受,对嗅觉灵敏的莫克罗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那些异教徒到底杀了多少人?!”他低声骂了句,“一群残忍的刽子手!”
再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下去,莫克罗强忍着恶心,捂着口鼻向前走去,那种踩在人体上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就这样忍受着这种煎熬,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穿过了这座尸坑,接近前面的尸坑边缘。
但就在此时,脚下突然一滑,莫克罗一下子摔倒在地,鼻子撞在尸坑边缘的石壁上,他先是疼的吸了口凉气,紧接着就被这一口吸入的刺鼻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但随即,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他脚下响起。
“让开···你踩到·····老子的手了····”
“谁?”
莫克罗先是一愣,随即就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大陆通用语。
这是个幸存的人类。
目光一闪,少年心里浮现出一个计划,“你没事吧!”他迅速换上一口纯正的大陆通用语。
“我这就拉你出来。”
少年摸索着,将对方从层叠的尸体中拖了出来,将对方放在身旁,让他背靠着石壁。
“喀拉。”
对方有些费力的从身上摸出两块火石,擦出火星,引燃了手中拿着的一根小型火把,照亮四周的黑暗,也照亮了男人脸上有些狰狞的伤疤。
“那些兽人刺伤了老子的肺·······咳,咳咳——”男人脸上沾满血污,虽然看上去很虚弱,但狭长的双目内却亮着慑人的光,“他们把我拖回来扔到这鬼地方,却没想到老子还没死·····”
“呼——”长出口气,男人目光落在莫克罗身上,“你····又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的家被那些兽人毁了,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莫克罗语气沉重,“我是顺着一条石缝溜进来的,他们没人发现我。”
“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男人看到莫克罗的兽耳,目光微微闪动,随即就勉强咧嘴一笑,“不过你能潜进这里,倒是挺厉害啊。”
“你呢?”莫克罗不置可否,打量着对方身上有些破损的黑色轻甲,“你又是谁?”
男人苦笑一声,“我只是一个斥候小队的队长,不过我的战友们大概都认为我已经死了。”
“我叫墨瑟。”
··········································
“神明降下分身?”
红枫城,男爵卧室内,国王奥古斯汀语气沉重,显然也没想到教会那些人会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光明神降下分身,还有记载的已经是六百年前了,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恶!”
国王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阴郁。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神色狰狞,“难得一见的神迹,我却没有见到,可恶啊!”
塔尔对国王如此激烈的反应有些诧异,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暗中观察着有些激动的国王,老实说,除了最开始见面时,国王的形象倒是符合他心中对暴熊大君的想象外,之后就有些出人意料,总觉得国王的性子有些·····怎么说呢,少年在心里琢磨着,有些过于活泼了。
国王翻脸就像翻书一样,你根本就猜不到这个啤酒肚大汉下一刻会说出什么话。
此时国王已经卸下战甲,收割者也已经交给了侍从们看管,裹着一件熊皮大衣,啤酒肚在紧绷的扣子下,勾勒出一道饱满的圆弧,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令塔尔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面。
看上去软软的·······
不不,现在正是严肃的谈话时间,少年晃晃脑袋,将自己有些可怕的想法抛出脑海,正听到国王的声音响起。
“小不点····”
“陛下,我叫塔尔。”
“都一样!好好听我说话!”国王瞪了少年一眼,随即正色道:“我这次来,除了要帮助红枫城抗击兽人入侵,授予罗威大公职位外,还有一件事要做。”
“这件事原本是要跟罗威说的,但他现在这样,啧·····”国王轻叹口气,“我就只能和你这个小不点谈谈了。”
“如果我能帮忙,请说吧。”少年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见到国王的拘束,倒是觉得这个时不时有些脱线的国王有点可爱。
“嗯·····”意外的,国王犹豫了一刻,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语气中多了些玩味“你确定?”
“只要我力所能及。”塔尔听到国王的话,心里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知道南北之战么?”
听到国王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塔尔点头,四十年前的南北之战,是每个文莱人都知道的史实,也正巧是他这些天来所学过的。
四十三年前,上代国王和王长子在出使他国时遇刺,国家内乱,辉耀帝国趁势发兵攻打文莱,包括皇室在内,辉耀的六大贵族世家结成联盟,同时从东部沿海已及南方陆路径直北上,一时间两面夹击,直逼首都阿尔沃。
危急关头,身为二王子的奥古斯汀横空出世,率领手下三位将军,六大军团,历经三年战争,大败贵族联军,之后甚至一举打到了辉耀的首都,帕罗尼。
其后的历史也没什么好说的,教会居中调停,两国签订合约,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年。
“自从跟南边的那群软蛋签下合约后,两国有四十年都没有交往了····”奥古斯汀笑得有些讥讽,“原本我们的军队已经能够一举攻占帕罗尼,让白熊战旗飘扬在整个东境,实现南北统一。”
“结果教会那些人仅仅是一封信,就逼的我们不得不和自己的仇人握手言和,即使他们杀了我的兄长和父亲。”
听到这段不曾在书中读到的东西,塔尔有些惊讶,如果按照国王的话来说······
“教会为什么要帮着辉耀帝国?”
“不是帮助。”国王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它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教会不愿意看到南北统一,也不想看到一个强大的东境帝国。”
“这样不利于它对我们的控制。”
国王说着,自顾自笑了一下,“有时候我都不明白,统治这个国家的,到底是我这个国王,还是那些人。”
他意有所指,只是顾忌着某些东西,没有明说,但塔尔还是能明白,心里也对教会的权威了解了几分,一纸调令,就让两个结下血仇的王国不得不握手言和,教会的强大能量可见一斑。
“说了一大堆,你可能会以为这都是废话。”奥古斯汀见少年有些出神,“但我要告诉你,我这次来的第三个目的,就是出于圣城那位教皇的意思。”
“教皇?”塔尔有些疑惑,这件事怎么又扯上教皇了?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任命第三位大公,之后就要带着文莱境内所有的三位大公,赶到萨恩河北面的白牙堡。”国王看到塔尔神色变化,笑的有些开心,“没错,也包括你,刚刚被国王亲自册封第三位大公。”
“教皇下达谕令,召开南北会议。”还来不及消化完自己要跟着国王去白牙堡的信息,塔尔就被国王接下来的话惊住了。
“我们要和辉耀帝国结盟,共同抵御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