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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人乱众妖 众妖追外传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时间算起来,该当是春天。原本是闻春雷,百妖出。但天空大地仍是一片静悄悄的。小妖们去年一大半日子在洞中度过,早已闷坏,扳着指头捱到三月,虽不闻春雷也跑了出来。

开始时一片欢腾,接下来鸦雀无声。天空大地一片雪白,天地之间飞棉扯絮,茫茫无边。也不知是不是一场春心受了冻,更觉得寒彻骨髓。小妖们缩身亢背,瞬间就成了雪人。

妖王早已知道还在下雪,却不知这雪要下到何时,吩咐了金花蛇去请捕风爷爷,也钻出来望着这漫天飞雪。

不多时,金花蛇拿着一封信回来了。原来捕风爷爷和捉影奶奶已经踏上西途,又追那取经僧写那扫妖记去了。信上说这雪是该在西牛贺洲下十次的一斗雪都倾在了西梁,要下三年才下得完呢!

捕风爷爷惯爱蝇头小楷,极是工整乖巧,还美其名曰是天天看着捉影奶奶精致的模样,心头所想化成笔下美丽的文字。捉影奶奶虽然从不乖巧,不过每次见捕风爷爷写字还是要安静一点。这次,整洁的页面却留下一些墨迹,仿佛离去匆忙不慎留下的。妖王却看着这蚊脚密书笑了,因为只有她看得懂这蚊脚。

那凌乱的蚊脚文字是说:此次下雪是因那白雪公主睡梦中打翻了漏斗,玉帝震怒,夺她神格,白雪公主本是冰雪为体,身消体散就随着这场雪落下来了。白雪公主有一颗剔透玲珑心,此次却受不白之冤,因此这雪有冻彻大地,灭绝万物之势,凡物皆不可活。

妖王嘴角微微一扯,这老头,说那冰清玉洁专管申冤的白雪公主受的是不白之冤,却又不说为何!当我有你那样穷根究底呢!天界不公正不干净的事儿多呢,我管个毛线!

妖王又叹了一口气,捕风爷爷建议妖王趁此机会令百妖入洞,闭关三年,比在外面胡闹三年有益得多!

妖王闭关三年原是没甚难处,但要让小妖们都在洞中待三年……妖王苦笑了笑。那冬眠早已成了一个形式,小妖们哪里能够领会冬眠养气之妙。三个月都像身上钻满了跳蚤般,乱跳乱滚捱过,要把他们禁三年,不掀了洞才怪呢!

何况,三年雪就算妖能捱过,那十面山花草树木连根也冻死了,鸟兽鱼虫不冻死也要饿死。到时十面山就剩一个秃秃,妖又怎么过活?

妖王正在愁烦,一条彩带翻山过梁,迤逦而来。不多时到了面前,原来是一群猫。一个胖娃娃跨坐在星罗背上,揪着他两只耳朵,笑嘻嘻,好像好玩得很。兴高采烈的猫群里,唯独星罗满面嗔怒,毛短稀少像个刺猬,更显得怒气冲冲。他把胖娃娃驮到妖王面前,肩背猛一耸,胖娃娃一跟斗摔在地上,又一翻身爬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坐在雪地上,活像一个小佛陀。

他身上穿着一件毛衣,那毛衣雪白柔软风吹时便泛起一层冷紫,赫然便是星罗身上的毛,衣服上缀满各种各样宝石,光华灿灿,托着白生生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睛、光亮亮的头,真是足下涌金银,头上放宝光,满身妙不可言,真可称是一个佛子,却又少了佛子的端庄,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气乱窜天地难容。

小妖们不识货,还乱嚼说猫族冬眠玩造小猫,说那是星罗的弟弟。大妖们却是纷纷变色,有的已经微微后退。

胖娃娃却不认生,爬上妖王拖地银袍,抓着袍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袍子却是锦缎,比雪还光滑,因此刚站起来就腿连蹬直蹬摔了个狗吃屎。小妖们哈哈大笑,胖娃娃爬不起来,便抬起头来,团团的小脸上眉毛弯弯,眼含星星,极是惹人喜爱。

那近处的大妖们都一时失去了戒心,直到妖王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才纷纷围拢来,大叫:保护大王!大王!这孩子是人类,快快放下!猫族胆大包天!竟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天敌谋害大王!

妖王银袍覆地之处自成一圈境界,众妖扑拢来如同撞在一堵墙上,你踏我踩人仰马翻。大妖们前仆后继,小妖们却拼命往后躲,躲离几步又要回头瞧稀奇,难免又被带倒推翻,因此除了妖王那一袍之地安宁美好,迎阳山顶厚厚的积雪顷刻就被踏得支离破碎又各自更加结实,一块平顶变得坑坑洼洼,不时有妖掉下雪坑,你呼我叫打仗一般。

乱了好一阵子,离妖王最近的一位兔族长老才在妖王的袍子边不断摔倒不断爬起中不断高喊:大家不要慌!不要挤!我看大王甚是安好……咳咳!甚是安好!

如此喊了几遍,救主心切的大妖们才抬起头来,见妖王看着怀中的孩子,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慈爱。妖王自主迎阳山以来见十面山灵气不增,和平中却妖口猛涨,新生的小妖们一来懒惰贪玩,二来不得灵气滋养,因此大半碌碌无为,就比那虫兽会变个人说个话而已,这还是娘胎里带来的,别的本领一样没有,因此提倡控制妖口,优生优育。自己一来待民如子,二来以身作则,不曾婚育似乎也无此打算。所以在妖王脸上慈爱和笑容是从来没有的,而现在,面对这个孩子(妖王应该是第一次抱孩子)她竟然露出了宠溺的甚至有点神魂颠倒的笑容!

妖民们细思极恐!

迎阳山于是从混乱喧哗一瞬间到鸦雀无声,大家仿佛全部被冻成了冰棍。

半晌,才出现一个心惊胆战的声音:大王会不会中邪了?

人类当真如此厉害?一个婴儿竟然把大王治得一动不动?

一些妖逃走中……

你不要小看婴儿!那些修道之人最终证道便要结元婴,这或许是哪个大道士生的吧!

他不是道士生的,是和尚生的!

那也差不多!

那我们还在这干什么?

更多妖逃走中……

我草!他不是道士生的!是和尚生的!

有区别吗?和尚生的更厉害!毕竟道士不禁欲,和尚却戒色!

大王!我们并不是要抛弃你!我们去他山请救兵!

别喊了!大王中邪了听不见!

对啊!大王竟然一直在笑,我看是真的中邪了!

他不是道士生的!他是唐僧生的……呜呜,怎么没妖听我说?

最后,迎阳山顶只剩下猫族和蛇族,大家面面相觑,忽然一齐叹一口气。

妖王袍子边缘,一个青紫斑驳的肉团缓缓地从雪坑里站起来,四条腿雪中颤抖,猫族见是星罗,正要上前扶他,突听一阵旋风响,一群小妖扑向妖王,蹦蹦跳跳伸着手跃跃欲试,口中高呼:唐僧肉!唐僧肉!

接着一群大妖接近,空中一道光晕散去,结成一道隔音屏障。妖民几乎都回来了,其中有猫族和蛇族的,脸带愧色。原来大家望风而逃,部分猫妖和蛇妖也跟风而逃,逃跑途中还争论道士生和尚生这才扯出唐僧肉来。小妖们听半截就回返了,倒不是要吃,就是唐僧肉要吃他们,他们也得回来,在偶像面前,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唐僧走得慢,捕风爷爷写得也慢,大家天天都在等着看扫妖记第三部,现在活生生丢下一个扫妖记外传,唉,追书的都理解的!

这会儿,知道内情的说起捕风爷爷养外传的初衷,大家更加欢喜。虽然追扫妖记,但毕竟只可神往,不可面对,就连主角打这里过去,妖王也要大家回避。但是现在,这个外传弥补了大家的遗憾。想到能跟主角近距离接触,参与主角的人生,甚至直接影响主角的命运,就激动不已呢。

妖王衣之境界早已散去,此刻看着扯衣服抱腿拉手的小妖们,心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就是没有隔界,妖王所处三丈之地也从来没有妖,小妖们更是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这会儿指望这个高高在上的主角说句话也是不可能,妖王只得出声:静!

妖王一个静字,下落的雪花都停在了空中。一片冰纱中,就有长老替不爱说话的妖王说了:大家不要喧哗,让他山知道唐僧肉在此,迎阳山将再无宁日!大王既然定心养这个孩子,请为他赐名!

大家等着妖王赐名,静默中,一只小猫悄悄嘟囔:他不是叫小唐人吗?

她声音虽轻,连身边的猫都不一定听到,但妖王靠空气中轻微的震动就可捕捉到声音了,更何况如此静的环境,妖王点头道:就叫小唐人吧!

猫族欢呼雀跃,他们顺口叫小唐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妖王跟他们想到一起。猫族掌门抚须而笑,都说我猫族吃白食,谁知我猫族却是深得王心啊!

小妖们又改口喊:小唐人!小唐人!

见小唐人如此招妖喜欢,小猫们与他朝夕相处三个月,自然与有荣焉,七嘴八舌讲起他种种趣事。

原来星罗虽暂时保住命,但对小唐人还是极力回避。为了彻底帮他摆脱恐惧,只有让他勇敢面对。因此捉影奶奶指定星罗每天给小唐人喂食,然后背着小唐人到捉影奶奶家拉屎,好让捉影奶奶吃上一口热乎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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