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衿虽说是随使团回来的,但是她的身份毕竟不是裕都的特使,所以一进到城内言子衿便与使团分开,独自回家。然而她忽略了一点,她是穿着裕都的服饰回来的,正值夏天,她的半袖在王朝人的眼里,是有伤风化的。
一路听着人对她指指点点“看着挺好一姑娘,怎么穿这样就出来了?”“这孩子莫不是从青楼逃出来的吧。”“哪家的孩子怎么穿成这样,头发还短,看着也不小了,可能是个傻子吧,跑丢了。”
言子衿尴尬地凭着记忆往总兵府里面跑,裕都待得久了,都忘掉了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回家换好衣服再出来见人。
远远地看见了总兵府鎏金三个大字,言子衿抬脚就要进去,门口的两个小厮嬉笑着拦住她“哎,哎,哎,姑娘,这里是总兵府,可不是窑子,别进错了地方。”说着还毛手毛脚地想要往言子衿身上摸。
被言子衿一手拍开了,杏眼瞪得溜圆“放肆!”
“呦,火气这么大,莫不是老爷养的外室吧?”两个小厮还在嘲笑着。
言子衿却不耐烦了,“把管家叫来,他认识我!”
小厮看见言子衿严肃的样子,心里反复计较,觉得还是叫来管家看一眼比较好,万一这姑娘来头大,觉着么给撵出去了,自己也不好交代,于是一名小厮就跑去找管家了,另一个还是留在门口看着言子衿,生怕她闯进去似的。
言子衿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管家出来,一路上好埋怨着“哪里来的野丫头,直接轰出去就是,还需要找我来干什么,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干门房了?”
那小厮在后面一个劲地赔小心“管家老爷,这不是看她实在不像是个骗子么,才敢找爷爷来。”
管家站在门口,看见言子衿穿着简单:“哪里来的要饭丫头,直接轰出去!”
言子衿却也很惊讶,老管家呢?这人是谁啊?小厮听了管家的话就要动手“慢着,我是府里的小姐,言子衿。”
管家和小厮都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骗人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府里的小姐被送到裕都做奴隶了,十年之内是回不来了,现在府里面只有夫人和小少爷,没有什么小姐!”
“夫人?小少爷?夫人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呸呸呸,那是原来的夫人,都城谁不知道,我们总兵三年前娶了新夫人,这小少爷都两岁了。”
言子衿突然觉得站不稳了,三年了,原来家早已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温暖的家了,自己走后,父亲娶了新夫人,生了儿子,换了管家,自己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是一个可能永远都回不来的裕都奴隶了。
“那二老爷?他在吗?”言子衿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二叔,父亲戍守边关,肯定是不在家的,但二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一定能认出自己。
“二老爷?早就分家了,这府里现在只有言总兵一个老爷,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你们两个,把她给我轰出去!”管家指使小厮。
两个门房小厮也没有客气,直接一人一只胳膊,把言子衿扔到了大街上。周围还有些看热闹的指指点点“是个上门冒充的骗子。”
言子衿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了,满心欢喜地回家,却发现家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她神情恍惚地回了驿馆,除了这里,她只能露宿街头了。
还好驿馆的人记住了裕都使团的这个唯一的小姑娘,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回来了,但是也不妨碍他依然笑脸相迎地伺候这位小姑奶奶。
言子衿只是觉得心里委屈,光上门一天都没有出来,晚上的时候,文叔结束了一天的访问,依旧住在了皇宫里,打来电话问她的情况,言子衿只能透过通讯器自嘲地说“我被自己家拒之门外了。”
“怎么了?”文旭立即从床上起来,吓得刚刚离去的宫女摔了水盆。
言子衿将今天遇到的情况大致和文叔说了,文旭在心里感叹‘干得漂亮,这样你应该就不会挂念你的这个没有亲情的家了。’但是嘴上却劝着她,“没想到叁年间,变化这么大。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你的继母不认识你嘛,改天我叫皇帝把你老爸叫回来,他才是你的亲人。”
父亲在边关,即使快马估计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言子衿不想再掺合进王朝权贵的勾心斗角中,她是回来探亲的,所以她宁可住在驿站每天和文叔一起跑到城外的山上去采一些草药回去研究药性。
文叔是裕霖学院副院长,也是药剂学的尖端研究员,他之所以每次都选定裕都作为出使地点,也就是为了这里种类奇特的草药。尤其是对于一些草药方子特别的痴迷,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些奇怪的草根虫子配在一起就能够治病,以前由于语言的问题,总是一知半解的,现在有了言子衿这个翻译,他自然乐得每天白天去采草药,晚上和言子衿躲在驿馆里面用手摇发电机发电研究太医院的药方。
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都是绝密,对于王朝的医者来说,只有大国医才可以翻阅,那还是在皇帝准许的情况下,对于一般的太医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这些对于文叔这个上国特使来说,他只需要找个借口,就能把所有大内秘藏的药方和脉案调取出来。
两个人不仅翻阅古方,还要亲自配药,以验证效果。像这样有顶级药剂研究院亲自教授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文叔也乐于在配方的时候顺便教授她一些裕都的药剂学知识。
言子衿在医科班念了一年,也算是有些基础的,两人交流起来并没有多麻烦,而文旭也在这半个月期间习惯了有这么一个聪慧,记性好的助手。
一天,言子衿实在厌烦御膳房送来的油腻的宫廷膳食,她趁着文叔进宫和皇帝磋商什么政务大事的时候,独自去了后山,看见有一片野菜,她在古籍里面看到过,它叫‘磐影’,是一种可以食用的植物,饥荒年间,灾民用石头把它砸烂,就上冷水就是一顿饭,却神奇地没有任何疾病,所以后世将其列为药物。但奇怪的是,有一位郎中给一富户治病,药方中用了这一味药,不仅没有治愈,反而要了富户的命。后来郎中得知此事,在官府来抓之前逃跑,自此王朝再无一人敢用磐影入药。
言子衿打算将磐影挖回来几株拿回去研究,磐影通常会长在山顶上的石头底下,因为它畏光但又喜热。言子衿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轻轻将几株磐影拔下来,抬头却发现有血滴在她面前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