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的乐声响起,如珠圆玉润,一个侍从高声喊道:“陛下与王后驾到。”众人立马站起来,向王座一边的帘幔望去。科林洗浴后将自己打理了一下,面如冠玉,头戴王冠,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身着一身月白镶金边的长袍,腰系玉带,斜挂宝剑,自有一番王者之风,与一旁橙红色罗裙的王后互为映衬,倒显得两人如神仙眷侣一般。
偌大的大殿内,国王和王后以及希若一行人围坐在一张足以落座百人的长椭圆形餐桌上。宫宴确实豪华,有整头的烤乳猪,还有香气四溢的鸡鸭鱼肉,玉盘珍馐,金杯琉盏。即便生在王宫的奥加莱都没有见过这么丰富多样的宫宴。侍从在一番有条不紊的餐前服务后迅速地退下了。
科林举杯开怀笑道:“感谢诸位帮我伯格王国复苏生机,本王在此敬诸位一杯。”
王后亦盈盈举杯,这银杯中盛的是马苏果酿的酒,香醇甘冽,却并不易醉人。
依他尼饮过一杯,亦感慨道:“已经一千年没有喝这马苏果酒了。”
科林面露惊色,“难道你也被封印了一千年?”
依他尼忙解释道:“我是树精灵,所以寿元绵长,与魔法无关。不过千年前因为魔法封禁,马苏果得不到魔力的维持,纷纷绝种了。”
“原来如此,只是这个魔法封禁,未必就是传说的那样。”
依他尼不解,“不知陛下有何独到的见解?”
科林凤目微狭,“我只知道当初四大神使封紧魔法另有内情,而不是像先知说的那么单纯。”
依他尼顿觉眼皮一跳,莫非科林真的会说出什么不为世人所知的真相来。
“其实当时挑起魔法封禁的并非四大神使,而是神。”
奋乃都糊涂了,“是梦神吗?四大神使又是谁啊?”
科林道:“传说中的神一开始是不存在的,千年前突然出现,然后就命令四大神使进行魔法封禁。四大神使分别是司日神使尼可地尔,司月神使依替米星,梦神使拉贝洛尔,逍遥神使阿米洛利。不过因为世人不知神使其实只是凡人,所以也将他们称为神了。”
依他尼有些急切地问:“魔法封禁和伯格王国被封印有什么关系啊?”
科林脸上浮出一抹冷笑:“那个神出现后命令梦神前来劝我伯格王国无条件臣服于他,奉献军队和臣民供他平乱魔法封禁中的抵抗。我虽然不反对魔法封禁,但我却不愿臣民无辜送死。”科林顿了顿,透着沉痛的声音道:“我率军队奋起反抗,刚开始梦神率领的军队节节败退,他们也不是很想打这场战争。可是后来,那个神出现了,举手之间我的军队就死伤无数,匆忙间我们退守王宫。神即刻就追了过来,他怒斥我不识抬举,想除掉我。其实王国也有守护神,就是镶金鱼的鱼王,那条大河就是王国的护城河,护佑了王国何止千年。本来鱼王是有望千年之后,修身成龙的,但是他在那一战中战死了,也重创了神。护城河整条河都被鱼王的血染红了,他持着最后一口气对他的子孙说,他为了守卫王国而死,不后悔。然后神元气大伤,命令梦神将王国毁灭,至少让王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梦神念了无数的咒语,将我的臣民和王后变成鱼和鸟,将整座王宫封入地下,她说不能违背神的旨意,但是她许诺总有一天我们会重见光明。”科林脸色沉郁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好像只是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众人都沉浸在这个壮烈的故事里,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位英勇的国王。王后紧挨着国王,宽慰着向国王微笑着。他们还能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科林继而笑笑说:“在你们之前,也有人掉下来过,要不就摔死了,要不就被镶金鱼填肚子了,所以刚才我才会那么问你们的。现在,我向你们道歉。”
依他尼忙道:“陛下言重了。不过奋乃不是已经打破咒语了吗?为什么我们还是没有回到地面上?”
科林亦疑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能解开人身上的咒语,我已经很高兴了。至于王宫的咒语,只怕你们还没有能力解吧。”
奋乃马上嚷道:“谁说不能解,我们这儿可是有……“坐在他旁边的林可立马捂住他的嘴。
科林面色如常,“不知诸位有什么忌讳吗?”
依他尼不动声色道:“敢问陛下,可恨梦神?”
科林坦然:“我也不是不明事理,虽然我不知道神为什么针对我,但我心里还是感激梦神的。”
依他尼沉默不语,众人也只顾吃着而不作声。希若走到奋乃身边抱过洛尔,疑惑道:“依他尼爷爷,为什么小洛尔还不醒呢?”是啊,若只是惊吓,洛尔也应该醒了吧。
依他尼用手轻抚过洛尔的额头,生命之力透体而出,浸润着洛尔娇嫩的脸庞。洛尔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却盯着众人,也不说话。
希若不由关切道:“洛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洛尔瞅了瞅希若,轻声道:“姐姐,我饿。”
林可不禁笑道:“快爬起来吃东西吧,待会儿就没了。”
洛尔果然听话,大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满桌的美食,奋乃无奈地喊:“吃慢着点,待会噎着。”
洛尔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才不理他。
突然有人在耳畔唤道:“埃德里,埃德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魅惑。希若怔怔地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林可忙道:“是不是那个声音又来了?”
希若缓缓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向声源走去。林可毫不犹豫地跟上,奥加莱和布洛芬也不敢落后,依他尼朝科林歉意道:“陛下,我们有事先走了。十分抱歉。”
奋乃一把拽过已经快爬到桌上的洛尔,没看见洛尔扯着鸡腿把整只鸡都带走了。
科林见状,对王后说:“阿雅,我们也去看看吧。也许能帮到他们。”
王后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循着声音走出去,希若最后却来到最初遇到科林的走廊上。那个声音正在脑海里回荡,引导她向前走去,跟着众人的科林眉头一皱,却忍住了张口欲出的言语。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走廊两边的宫墙表面又逐渐覆上冰雪,越往前越是寒冷,仿佛前面是一个冰窟。
科林再也忍不住,大声疾呼:“前面是王宫的禁地,你们不能进去。”
奋乃明眸微冷:“为什么?”
“因为,“科林想不出搪塞之辞,“因为我不让你们进去,你们就是不能进去。”
林可急欲上前争辩,依他尼却不恼,他慢条斯理道:“若陛下保证我们能回到地面上,我们自然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
科林被他的话噎到,却又无话可说。倒是王后轻语道:“诸位到这里,有什么不可背弃的理由吗?”
希若终于回过头来,喃喃道:“因为一直有个声音,在召唤我。”
科林无奈地道:“我允许你们进去,不过我要声明你们不能强求任何事物,若有幸出去,也不得提起伯格王国的事情。”
依他尼代众人道:“这是自然。”说罢欲带众人前行。
科林又喊道:“慢着,你们进入通道后的第一个机关,是真实之眼,只会暴露你们的本体而没有伤害。我也就知道这一个,你们,好自为之。”
奋乃难得认真地道:“谢陛下提醒。”
林可走到希若面前,首先向寒气逼人的通道走去。这是一个正方形的狭小入口,周围是厚厚的冰层,阳光也照射不到这里来,显得通道内尤为阴森。依他尼见状拦下林可,带头往里走去。只剩下奋乃拖着啃鸡腿的洛尔,嚷着:“凭什么又是我垫后?”
走进几步后通道渐渐开阔起来,触手是愈发冰冷的石壁,在寂静的黑暗之中众人不免有些心惊。再往前走时竟看到了绿莹莹的亮光,依他尼深吸一口气,带着众人向前摸进。走了几分钟之后,大家终于看到了光源,那是一颗如小孩头颅般大小的白色怪石,在石头中间有上下两道白色的深痕,弯曲闭合成眼状,眼中间是一颗深绿色的瞳孔,正散发着莹莹的绿光。想必这就是真实之眼了。
依他尼让林可带着其他人站在远处,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真实之眼靠近,好像也没什么变化。突然,异象发生了,依他尼的耳朵变得长长尖尖的,肤色变成绿色,眼睛也变大了,头发也变成像当初那样乱糟糟的了。希若,林可和奋乃倒是不吃惊,精灵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其他三个人就不那么淡定了,吓得差点儿尖叫起来。
依他尼对他们的表现见怪不怪,总比林可和希若好吧,他们当初可是对他的样子百般嘲弄的。
林可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亦往真实之眼走去,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反应,希若欲上前去,却被依他尼拉住。
奥加莱和布洛芬依次上前,也没有什么变化。然后是奋乃抱着小洛尔上前,奋乃虽然是梦魔但其实也是个人。他本来是个孤儿,后来在维拉森林被一个老头所救,然后将一身梦境之力传授给他。
真实之眼瞬间光芒大盛,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奋乃只觉得手上一空,遂听闻有人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
绿芒渐微,众人这才看清,洛尔已经变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年轻男子,狭长的双眸,笔挺的鼻梁,微麦色的皮肤,虽不必奋乃五官的精致与魅惑,却有着摄人的阳刚之气。望着眼前的众人,他蹙眉不语。奋乃激动地忘记了言语,这可是他除了梦神最崇敬的人啊!
依他尼深吸一口气,上前道:“利多格雷,你还记得我吗?”
利多格雷转身看着他,点头道:“我记得你,维拉的小精灵。”
依他尼老脸一红,人家都一千多岁了,如何还当得起“小“这个字。却听利多格雷疑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依他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只得道:“等我们找到这里的神秘人,可能就会知道了。”
也不管利多格雷怎么决定,希若终于走上前去,真不明白刚刚依他尼干嘛要拉着她。一步,两步,三步,真实之眼一点反应也没有,希若径直走过它,往前走去。前面竟是一堵厚厚的墙,难道召唤自己的是这块石头不成?她转身走向它,一步,两步,三步,真实之眼兀的璀璨起来,无数的咒语从石头之内满溢而出,环绕着真实之眼。通道中响起苍老的咒语声,真实之眼在咒语中越变越小,最后变成像真的眼球那么大,嗖的一下飞入希若的额头,化为无形。
前方的石壁在沉重的滑石声中向上开启,门内两边无数的火把骤然点亮,咒语之声轻和地转为呼唤,众人都能听到这个古老的召唤声,“埃德里,埃德里……”
希若无法抗拒地向前走去,林可亦快步上前,牵住希若的手。无论要面对什么,都一起吧。
有了火把众人才看清楚原来这整个通道都是用冰做的,难怪那么冷,在火光中晶莹剔透的冰面煞是好看,不过众人都没有心情观看。没有了黑暗的恐惧,现在只剩下满心的好奇。在通道中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召唤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又一次走到尽头。又是一扇门,不过这次是青铜所铸之门,门上雕镂着一条飞龙,雕琢十分细致,瞪大的龙睛,线条流畅却分隔自如刻画细腻的龙鳞,以及硕大的龙爪。门上在锁的位置是一个生锈的转盘,上面刻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兽图。希若走上前去,不自主地将转盘向逆时针转一圈,再向顺时针转一圈,门居然真的被推开了。面对众人的惊诧,希若无奈地说道:“我好像在梦里来过这儿的。”
众人遂沉默,唯有利多格雷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殿堂,除了几件青铜器也没有什么器物,只有旁边对称的几根柱子。大殿的中间供着一尊雕像,雕像脚下是一只玉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来祭祀的。众人忙着察看周围有什么机关,希若径直走到雕像前,不自觉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玉杯中。祭台上突兀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林可抓住希若却收势不及,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依他尼大吃一惊,众人忙围过来,奥加莱焦急地喊道:“姐姐,姐姐……”
面对深不见底的裂缝,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利多格雷蹙眉望着这道深渊,一语惊天道:“这是幻象。”
奋乃道:“怎么可能!”他甚至能感觉到深渊底下透出的寒气呢。利多格雷一把将奋乃掷到地上,奋乃惊骇地大喊一声,却发现自己没事儿。那个看起来寒气凛冽的深渊就像一幅十分逼真的画作一般,可是希若和林可去哪儿了?依他尼深深地皱起眉头,重新打量起这个清冷的大殿来。却不知道当下,他们两人身处何地,有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