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周泽普便走便打听，很快来到了人市。巡视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中意的。要么年龄过大，要么很油滑，要么带着戾气。
走到尽头，有头插草标自卖的少女跪倒在周泽普面前，“公子，买了奴婢和我弟弟吧，不需钱财，只需吃饱饭即可。”
周泽普低头看看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少女和她身边的小男孩，活脱脱的非洲难民，不过肤色没有那么黑而已。女孩讲话有气无力，像是饿了几天。
在远处观察多时的牙婆见周泽普停住脚步，忙跑过来，陪着笑脸道，“公子，买了吧，很合适的，只要管饭就可以。他们来这里几天了，都无人问津，怪可怜的。其实，我看这两孩子都不错，女子再养两年都可以生娃了，男孩子可给公子跑腿什么的。”
周泽普笑了，操，这个老娘们，把我当成凯子了。还生娃呢，不过后世的初中生，你当我重口味吗?
“多大了。”周泽普问低眉顺眼的女孩，“怎么自己卖自己?”
“我十四，叫夏雪，弟弟十岁，叫夏轩。”少女头低得更狠了，“家里遭了水，父母都死了。我带着弟弟逃荒至此，走投无路，才来到人市的。”
大宋朝水灾爆发频繁，黄河屡次改道和分流，河北地区尤罹重患。伴随水灾发生的饥馑、疫病，使朝廷损失了大量财力，由此引发的盗贼横行，也造成了家庭离散的人间悲剧。
“都会干些什么，识字不?”周泽普问道。
“公子，我什么都会干的，字也认得些。”夏雪见众人围观，声音小得像蚊子。
古人惯报虚岁，按周岁姐弟俩也不过十二岁和八岁的样子。
旁边的闲人围观上来，猥琐地笑着，“小公子，她可什么都会干的。你看她的屁股，养上谢日子，就会丰满的。”
干尼玛，无聊不无聊，一群泼皮。
周泽普有些愤怒了，但是想想人市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和这些下三滥置气，实在贬低了自己，他们的生活本就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夏雪拉着夏轩给周泽普跪了下来磕头，“公子，行行好吧，收留我们。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的。”
周泽普起了恻隐之心，不过还是蹙眉看向牙婆道，“她姐弟俩，不会身体有恙吧。”
牙婆见周泽普松了口，笑道，“小官人只需管他们饱饭，察看些日子。等确认无恙后，再来牙行，可好？”
“那就先写个文书，过些日子再去衙门办个手续。”周泽普决定先收留夏雪和夏轩。权当积德行善，自己也损失不多少。
出了牙行，周泽普掏出一把铜钱递给夏雪，“现在你去和弟弟去买些吃的，然后去丰水河里洗一洗，把身上头上的污泥都洗干净。晾干后到西门大官人家的书肆去等我，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写《聊斋》的柳泉居士让你来的。”说吧，转身向县学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担心小姐弟会拿钱跑了，直觉告诉他，夏雪值得信任。
夏雪说她识字，周泽普判定夏家一定有些文化底蕴，要知道这个年代，贫民家大多是没有机会读书的。
县学在文庙的东隔壁，周泽普在门前逡巡一遍，打量了周边的环境，正要离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县学大门里传来，“贤弟，既然来了，何不进县学看看?”
周泽普转头看去，西门度正站在县学门口，后面跟着推鸡公车的仆役，“哥哥，你又如何来这里?”
西门度一指鸡公车，“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给学子们送些消遣的书。其实，这都要感激贤弟，现在县学生已经是人手一册《聊斋》。”县学里面的那些学子，纨绔居多，多是来混日子。读书如此之累，哪有看《聊斋》舒坦?有些经典的段子，县学生们都会背诵了，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可以哄哄那些不读书的青楼粉头们。
高，实在是高。西门度居然也搞起了上门推销，而且是精准营销。谁再说营销学是西方舶来的?周泽普就跟他急。
“那我借大哥的光了。”周泽普想参观一下县学。当年的母校县一中，就是在宋金元县学遗址上建的。曾听说当初施工的时候，还在旧址挖出宋代铭文的青砖，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能够跨越千年，故地重游，岂不快哉?
西门度呵呵一笑，“让老师和学子们也看看写出《倩女幽魂》三部曲的柳泉居士。我告诉他们柳泉居士是我的兄弟，尚是舞象之年，他们没有一个相信的。”
“西门大哥不必纠结，只要有钱赚，信不信由他去。”
为增加娱乐性，周泽普对原本的《聊斋》有多处增改。《倩女幽魂》是张国荣、王祖贤、午马版的，已经和原著大为迥异。当初西门度看了后，就问周泽普，“我看《倩女幽魂》后，如身临其境，这兰若寺在何处，郭北县又是何地？。”周泽普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县学的门房显然是西门度的老熟识了，并未询问周泽普是什么人，接过西门度的铜钱后，笑呵呵地请周泽普进去。
周泽普跟着西门度，先看了大成殿、讲堂、斋室，之后看了藏书阁，一路上无人过问。县中学图书馆和藏书阁外观如此相似，周泽普一时呆住了。
“普弟，这里的教谕和学谕一干学子等都是老熟人了。”西门度站在庭院的银杏树下，指了指讲堂，“等他们下课后，我带你见他们。”
“西门大哥，等到入学的时间，再来也不晚。”周泽普道:“现在就这么张扬，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找你。”
“只要不是大事，先放一放。弟弟，这做学问和做官一样，都要皮厚心黑，你如此谦虚，实在要不得。”西门度说着，想起什么似得，一拍脑袋，“县教谕蔡老夫子很欣赏你的馆阁体，要我引荐一下，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也不等周泽普同意，拉着他复往藏书阁走，“老夫子除了给学生授课，多数时间都呆在藏书阁里看书。””
进了藏书阁，门开着，蔡老夫子不在。“应该走不远，我们在这里等。”西门度拉过一张凳子给周泽普，“坐下看会书。”
周泽普没有坐，他来到书案前，看到上面放着一册打开的聊斋，页面表明蔡老夫子正读《倩女幽魂》第一篇。
心中一动，取过毛笔，周泽普对正左顾右盼的西门度道，“哥哥，今天辛苦你，来给小弟磨墨。小弟给你展示一下才华。”
西门度大喜，忙着给周泽普打下手。
半个时辰之后，在周泽普笔下，栩栩如生的王祖贤版的《小倩洗发图》跃然纸上。
西门度瞪大了眼睛，“绝世美女呐，怎么像真的?什么?这就是那个女鬼小倩?比公主还漂亮?啧啧。。”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
只羡鸳鸯不羡仙。
“公主哪里会如此完美？这女子也只能出现在画里。”蔡老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面带激动之色，“上面的诗，老夫也看了，可谓是画龙点睛之作。，老夫对那女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