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十月十七日,朱骁在左关市的雨中狂奔不止,身上从里到外都已湿透,往日里虽也时常浸水,等到休息时总要将衣物脱下来,或阴干,或晾晒,总不会始终套在身上。
像如今这样,连着几日都穿着湿冷的衣物,就算以朱骁超越常人的体质,也有些吃不消了。
自从十三号那天,在自然博物馆外遭遇了蓝色虚影后,无休止的追杀已经持续了五天,貌似已经被锁定了位置,哪怕是将气息隐藏的再好,终究无法将其彻底甩掉。
只是那蓝色虚影好像并不准备立即将朱骁杀死,除了纠结于找不到“小星星”之外,好像还因为朱骁这几天逃跑时,总将它引到有幸存者聚居的营地中,每天一处,供其屠杀取乐,竟暂时给朱骁判了缓刑,可即便是缓刑,终究也到了缓无可缓的时刻。
这五天里,朱骁在逃亡之余,也不止一次目睹了蓝色虚影屠杀众幸存者的血腥画面,只一阵风刮过,便有数人乃至十数人,天灵盖莫名其妙的凌空掀起,脑浆爆裂的场面更是历历在目。
朱骁未曾统计过遇难者的具体人数,但无论如何保守估计,上千人也是有的,只因为朱骁的一己之私,就此丧命。
但如今被逼入绝境,却并非朱骁幡然悔悟,实在是当初闵志豪所绘地图中,就只标注了五处幸存者营地,而就在刚才,最后一处隐藏于第十中学的幸存者们,也已被蓝色虚影屠杀一空。
至此,整个左关市,再没有能给朱骁当替罪羊、炮灰的存在。
耳边再次飘来腔调变态的童音:“你太调皮了,那么多人头里都没有小星星,你怎么这么会撒谎?”
朱骁仍埋头狂奔,尽量不去理会那仿若无处不在的声音,却又无法回避,若非久经磨砺,将意志力淬炼至坚如磐石,或许早就精神崩溃了。
那童音继续无孔不入的钻进朱骁的双耳:“我在小星星就藏在你那里,你要是再不主动交出来,我就亲自来找了!”
对于这种威胁,朱骁还并不十分担心,因为在过去的几天里,这一戏码时常会上演,只要在接下来的一天中,朱骁能够将其引至下一处幸存者营地,任其杀戮取乐,危机自然会暂时解除。
朱骁所忧虑的,还是明天之事,到时如果不能找到足够的活物,下一个受死的绝对就是自己无疑。
为了活命,朱骁心思电转,想着既然左关已经没有活人了,还有近旁的右关市,那里有闵志豪所指,铁头藏身之所,实在不行,就先将蓝色虚影引到那里去,能挺一天算一天。
打定了主意,朱骁一个急转弯,绕过一栋坍塌的建筑,在林间折返着往东面跑去,那里正是右关市方向。
蓝色虚影如影随形,恐怖至仿佛没有边际的威压,将朱骁笼罩于其中,感知能力再次失效,又变成了睁眼瞎。
没时间阅读地图,朱骁只能认准一个方向,直逃到深夜,眼看着体能也要达到极限,几乎要放弃之时,情况终于出现转机,总算是救了朱骁一命。
就在蓝色虚影强大的威压之下,朱骁猛然感到身侧凭空升起一股平和的气息,虽然并不强悍,大约只有普通幸存者的强度,却无比清晰,直接将蓝色虚影制造的威压屏障刺破,冲入朱骁的感知之中。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朱骁在短暂的失神下,竟缓下了脚步,将头扭向身旁气息的发源地定睛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两树之间,空气中莫名的飘散着无数血丝,在雨水中游弋,竟不见有消散的迹象,紧接着血丝中迅速浮现出一道高大的人影,由虚到实,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
朱骁看得明白,那身影高约两米有余,遍身没有一丁点儿皮肤包裹,血肉裸露在外,只有头脸上尚有皮肤,对于这副样貌,朱骁再熟悉不过,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恐怖的“试验品一号”,应该在璞山县时,就被宋靖邦启动自毁装置,早已炸成碎片了。
“难道你把小星星藏在这个大个子脑袋里了吗?我来看看!”
还来不及细想,蓝色虚影便发现了这新出现的生物,怪叫一声,蓝光已绕着试验品一号飞了一圈。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蓝光方至,试验品一号就再次凭空消失,紧接着,天空中已经传来蓝色虚影那凄厉的惨嚎之声,闻之令朱骁都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惨叫声还未消散,压制了朱骁整整五天的恐怖威压,就在霎时间烟消云散,而那平和的气息,却仍旧平和。
眼前血丝环绕,试验品一号再次现身,朱骁在惊恐之间,这才看清其面貌,竟不是当初试验品一号那副狰狞怪异的脸孔,转而变成了一张略显清秀,十分年轻俊朗的少年人面目,只是没了头发和眉毛,脑门上更是写着残缺的“一号”二字,与曾被自己杀死两次,并焚尸灭口的周蛟,有着八九分相似。
或者说,这分明就是周蛟本人。
别看此人气息并不强烈,但能够在出手间将蓝色虚影击退这一点来判断,其实力绝对远超朱骁,若动起手来,估计连反抗或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正在绝望之时,朱骁体力近乎于透支,眼看着强敌在前,甚至第一次放弃了抵抗之心,已经准备闭目等死了,那貌似周蛟的怪人却率先开口,问道:“你是朱骁吗?”
朱骁一愣,头脑有些转不过弯,只顺势答道:“我是朱骁,你是谁?”
怪人同样一愣,面现疑惑与痛苦之色,周身气息也开始剧烈波动,语气诡异道:“我只知道我是个人类,但并不知道我是谁,我以为你会知道的,所以才来找你,怎么连你也不知道吗?”
眼看着怪人有爆发的迹象,朱骁在危急时刻,头脑飞速运转,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忙说道:“别着急,刚才天色太暗了,我一时间没看清楚,其实我是认识你的,你就叫周蛟,是我的学生。”
怪人的气息霎时平复了下来,却仍有疑惑,问道:“我叫周蛟?你的学生?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见怪人尚能沟通,看似懵懵懂懂挺好骗的样子,朱骁心里也暂时有了底,忙在战术马甲的口袋中翻找了一阵,终于摸出一张小卡片来,正是当初周蛟遗落的身份证。
将身份证抛给怪人,朱骁语气温和道:“看看吧,这是你的身份证,跟你长得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