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就设在赢钱赌坊的后面。段卿和那个青衫青年各自抱了一堆茅草,盘腿相对而坐。段卿吹着口哨等看守走远了,立马弹起身子,左右张望两下,指尖窜出剑气,想要切断牢房的铁栏杆。但纯白的剑气一旦遇上栏杆,便立马消失无形,像被吸收了一样。段卿转头对青衫青年说道:“你比我强,你来试试。”
“没用的,那栏杆涂了厌灵层,我段位不够,效果和你一样,你别白费功夫了,想想别的办法吧。”青衫青年道。
“刚刚我们连手,或许能有赢的机会。被关在这里,一点辙都想不出来了。”段卿说道。
“没机会的,我比你段位高一点,看得更清楚,那个后来出来的人,远比我们要强,拼命是没有前途的。那个胖子也说了,不会立下死手,我们保存灵力,到这里反而会有机会。只可惜了我的银子,早知道听那个老先生的话了。谁想的到那么个小赌坊里居然有这种人物,谁想的到这样水平的人,居然会在一家赌坊里当打手。”青衫青年懊悔地回答道。
“你有办法?”段卿问道。
“要等,现在不是时候。”那青年向段卿拱了拱手,又道:“在下硕鼠,今天的事谢谢了。”
“哪个硕哪个鼠?”段卿听了他的话也不着急了,坐下来和青衫青年攀谈,听见他的名字,好奇地问道,“还有姓硕的?”
那青年掉了两句书袋:“非也,非也,乃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的硕鼠。”
“这也能拿来当名字的?”段卿更加惊奇,“从《诗经》里取名字的多,但这么取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位硕鼠先生一敲扇子,说道:“非也,非也。我们在老鼠巷里,当然应该用老鼠巷里的名字。你进来的时候没登记过吗?入乡随俗,在老鼠巷里,应以登记的名字为准。”
段卿想起在老祭祀那儿是登记过一个假名,想起那个名字,段卿不禁眼皮一跳,嘴角勾起笑来,当即也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少年英雄手段高,超凡入圣路非遥’。”
硕鼠先生当即呆立当场,睁大眼睛,十分惊讶:“还能取这么长的名字?这我,我该怎么称呼啊。”
就在这时,守卫又押解了一人进来,关在正对面的牢房里。那人等守卫走了,立马小声喊道:“段卿,段卿!”
段卿闻声望去,却发现对面说话的人正是谭笑非,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猜到你要自己行动,就偷偷跟在你后面。你前脚被关进来,我后脚也闹了一闹,果然和你关在一起。”谭笑非开心的说道,“之前因为我太过胆怯,坏了大事,这次我来亡羊补牢,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段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一起被关进来能有什么帮助,也不知道被关进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总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这时硕鼠先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抢着说道:“原来你叫段卿,我还是用这个名字称呼你吧。在下傅一矩,规矩的矩,不是付之一炬的那个一炬。”
局势没有任何改善,只不过原先是两个人枯等,现在变成了三人而已。不过三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剑灵,有不少共同话题,段卿已经算是喜欢说话的,没想到傅一矩更加健谈,很快就变成了硕鼠先生大段大段地讲故事,段卿偶尔插两句嘴,谭笑非负责称赞点头了。
“我从小家教甚严,你们从我名字就能看出来,家父希望我能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将来安安稳稳继承他的家业就行。不过他只错在不该什么书都给我看,家里一楼的藏书,我最喜欢游记,在我十五岁那年,便立誓要行万里路。,后来找了个机会,偷了家里的钱就跑了出来。你们知道”硕鼠先生讲到自己这段历史时,显得尤为得意。他在这停了一停,段卿立马会意,问道:“你都去过那些地方啊?我最远也没出过西境呢。”
“我先是找到了林百川剑圣觉醒的深潭。”硕鼠先生得意地说道。
“真的?”谭笑非失声惊叹。看来安顺镖局是有崇拜林百川的传统的,上至四五十的大叔,下至二十岁的青年,都是林剑圣的忠实簇拥。
“那还有假?我多方考据,才找到了确切地点。那是在南境的一处深山中,好大一面湖,人迹罕至,你猜我看到什么了?”硕鼠先生又卖了个关子。
谭笑非就吃这一套,他双手抓着铁栏杆,努力将头想歪探,着急地问道:“什么?”
“锦鲤!我看到一只锦鲤,半人多长,通体红色,鳞片上的年轮数都数不清,少说也有几百圈。”
谭笑非惊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锦鲤能活那么长时间吗?”又突然自己找到了答案:“如果是林先生当年看到的那只,就不奇怪了。”
硕鼠先生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坐在林先生当年坐过的石头上,看着那一潭深水,那只锦鲤时隐时现,就在那时,我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感受到的力量。”
“你觉醒了?!”谭笑非音调升了一个八度,段卿都能从他眼里看出小星星了。
硕鼠先生一展纸扇,摇了两摇,说道:“是的,我蒙林先生感召,觉醒成为了剑灵。”
“后来呢,你还去了其他什么地方?”段卿问道。
“我后来于巫山看燕云,升三段。于琼岛听海潮,升四段。于燕岭观落日,升五段。这次来西境,是想看看‘大漠孤烟直’的景象。”傅一矩边摇着扇子边说道。
“那你怎么出现在赌坊里?”段卿问道。傅一矩咳嗽两声,尴尬地回答:“都是景色,都是景色。”
段卿压低声音,问道:“你当时怎么做到的,先是连着输,再是连着赢,你出千了没到底?”
硕鼠先生又得意起来:“当场抓住才叫出千,你要是看不出,只能算我运气好。”
段卿想起当时他凭空变出了一柄长剑,心中好奇,又怕这是别人的秘密。斟酌了用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一事不知道能不能问,如果不方便,你就当没听见就行。我当时看见你直接用灵力凝结了一柄剑,后来还将剑鞘丢给我当武器,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一矩听了,没有任何不悦或尴尬的神情,反而有一种被搔到痒处的舒服感。他不怕段卿问这个问题,倒怕段卿不问这个问题。他摆了个架势,将纸扇在手中一敲,回答道:“那是我自己琢磨的招式,看着像是魔法,其实是地地道道的剑灵招式。法师用数学向外寻找力量,剑灵则利用哲学向内探索。所有向内的探索最终终将抵达内心,那是一片处女地,宽广无垠。我将武器放在其中,等需要的时候便倒影而出。我给这它取名为‘心灵倒影’。我气量狭小,还只能存一柄长剑。”
段卿和谭笑非都惊叹一声,这样的招式从前闻所未闻,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我试过很多东西,都失败了,唯有我自己的佩剑才能放进内心,人们说名剑有灵,此话真是不假。只可惜被他们缴了去,以后得找个机会偷回来。”傅一矩边说边走到栏杆旁边,左右张望两下,无人。心算着估摸了时间,小声补充道:“其实除了一柄长剑,还有这个。”
段卿和谭笑非看去,只看见傅一矩右手上亮起一团光来,比起当时在赌坊里的要小的多,不一会便定了形。这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铁质物件,段卿从未见过。“这是什么?”段卿问道。
“********,或者叫他开锁枪也行。我自己琢磨研究的,别人都不掌握原理,市面上大多数锁都能开。说来奇怪,除了我的佩剑,也就它能放进内心里。”傅一矩一边摆弄着手中的东西,一边解释道,“这个时间差不多,以前我都差不多是这个点做事。”
“做什么事?”段卿问道。看到这个工具,加上刚刚的话,其实已经明了,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这话本不该问,问出来大家尴尬,但嘴比脑袋快,段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硕鼠先生却不恼,转头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说道:“练剑。”只有谭笑非还傻傻的不知道,附和一句:“月下练剑,也是雅事。”
牢房用的铁锁比日常见的至少大上一倍,也刷了和栏杆上一样的涂层,那铁链子有手臂粗细,凭蛮力不可能扭断。不过万事就怕专家,硕鼠先生拿着********,在锁眼里随便捅了两下,锁柱应声跳出,锁便开了。用同样的步骤,没花两秒钟,硕鼠先生又打开了谭笑非的牢门。厌灵漆造价昂贵,这样一间涂满了这种漆的牢房价值不菲,在这间监狱里总共也就两间,和普通牢房是隔开的。三人轻松脱身,没有一人发现。
“下面怎么办?”谭笑非问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助段卿一臂之力的。现在又能自由行动,自然要继续完成之前的目标。傅一矩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以为这句话是在问自己,自顾自地答道:“这才刚刚开始呢,走出牢房这只是第一步。要是再遇上刚刚那个黑大个,我们三个还是全要交代。我有经验,你们听我指挥。要是我的剑还在就好了,没了趁手的武器,实力少说要打对折。”
段卿仔细嗅了嗅,若有若无的,在空气中闻见了一股香味,正是傅一矩佩剑的气味。“我能闻到你佩剑的味道,应该就在这件监狱里,离我们不远,先去取你的剑。我来指路。”段卿说道。
“你还有嗅剑这种本事?这可是很少见的能力。而且这是天生的,没法儿学。我游历天下这么多年,听说过的不少,亲眼见的,你还是第一个。”傅一矩道。
段卿报以一笑,心中却惴惴不安,充满惶恐。原本被关在牢里时,着急也没用,他还能保持镇定。现在获得了自由,可以行动了,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他压下心中的焦虑,指了个方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