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莫父开口道:“阿星，现在清明都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一直窝在家里也不是事儿。”
“能有什么打算，考不上大学，除了一把子力气别的什么都不擅长。外出打工受气不说，工资还不高，只能勉强过日子。养自己倒是没问题，但要是将来讨老婆什么的就不用指望了，没那个闲钱！”莫罗星面无表情道。
他说的也是事实，别说他这样的高中生，就是大学生出来了工资也高不到哪去，有的甚至找不到工作。在就业形势严峻，本科多如狗，硕士满地走的今天，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几率都是大学生，更遑论他这个小小的高中生，在当今社会，高中生的学历跟以前的小学生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跟老子一样我在山沟沟里当一辈子的农民咯？”莫父声音有些低沉。
“嗯！为家乡建设添砖加瓦，我觉得挺好的。城市太过喧嚣，太过浮躁了，我觉得并不适合我。”莫罗星道。
“你要想清楚，农村可是没什么收入的，打工收入虽然不多，但总比农村收入要高。而且农村经常要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摸黑辛苦不说，还没什么收入，当然饭还是管饱的，至于肉食之类的就不要太过指望了！”莫父道。
“爸，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瞧你这点出息！当农民有什么好，老子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过的什么生活你也看到了！你看看这房子还是瓦房，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收入，存折里的存款也就几千，还不够人家打工的一个月工资呢！省吃俭用供你读书，还只能你能出息一点，你不好好学习也就罢了，居然说要回来当农民，农民有什么好，打工也比当农民强！”莫父勃然大怒，将饭碗重重一顿指着莫罗星的鼻子破口大骂，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莫罗星被骂的面红耳赤，低着头沉默不语。
莫父恨铁不成钢道:“打工虽然受气，工资也不高，但总好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好多了，最起码不用那么辛苦。而且只要省吃俭用一些还是可以存点钱下来的，你看看罗天和罗宏两个，他们年纪比你小，打工几年都盖上新房子了。罗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罗宏听说也快结婚了。你看看你，就连两个堂弟也比不了，没谈到女朋友不说，打工几年都没有存款，还有脸跟老子说要当农民，最没出息的就是你了。”莫父口中的罗天和罗宏却是莫罗星的堂弟，莫罗天是四叔莫大蛟的儿子，莫罗宏是五叔莫大彪的儿子。
“不是老子小看你，你打工还有一点盼头，当农民，我呸，你当得了农民吗？我问你，早稻晚稻什么时候播种你知道吗？怎么管理施什么肥你知道吗？果子怎么嫁接你会吗，喷什么农药你懂吗？什么样的土质适合种什么作物你清楚吗？连这些也不懂，你还当个屁农民？就你这样还想当农民，迟早得饿死！”
他越骂越凶，将桌子拍得嘭嘭声，上面的碗筷被震得碰撞在一起。莫母看不过去了劝慰道:“你就少说几句吧！”莫父瞪了她一眼一拍桌子:“不吃了！”说着起身走回房间。莫母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儿子，叹口气道:“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把只是气过头了！”莫罗星勉强一笑道:“妈，我没事！我也吃饱了！”说着放下碗筷出门而去，莫母看着他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
路上碰到老爷子在挖蚯蚓，纵使心情不佳他还是打招呼道:“老爷子你挖蚯蚓干什么用？”老爷子回答:“钓鱼。”说着转过头问:“去不去？”反正心情不好，自己又没什么事做，莫罗星点点头。
“等我一下。”老爷子将挖到的蚯蚓放进一个盒子里，便往家里赶去，过了没多久便见他拿着一只水桶肩扛两根鱼竿走了过来。
两爷孙一人一根鱼竿来到河边，找了一个水湾停下来，将蚯蚓穿在鱼钩上，然后抛进河中，静等鱼儿上钩，两爷孙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怎么今天看起来不怎么高兴？”老爷子问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莫罗星回答。
“说来听听！”
“老爷子，我是不是很没用？”莫罗星忽然问道。
老爷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说？”
“你看啊，我自从读书之后除了一把子的力气之外就什么也不会。学习不行就不说了，只念了个高中，大学又考不上。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在这个本科多如狗，硕士满地走的社会，高不成低不就的，打工吧又太受气，而且还赚不了几个钱;打算当农民吧，结果就连农时也不懂，感觉自己很没用，很迷惘！”
“小子，受打击了吧！”老爷子不以为意，笑问他。
“嗯！”莫罗星点点头。
“怎么回事？说来让老爷子乐呵乐呵！”
莫罗星沉默了一下，将刚才的事大概都说了一遍，现在的他心烦意乱，只想找个人倾诉，正好老爷子有兴趣听，他巴不得将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
“城市不好么？”老爷子笑问。
“不好，虽然城市繁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经济发达，交通便利，工作也比农村邀轻松得多，钱也比农村好挣;但城市节奏太快了，太过喧嚣，太过浮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过淡漠，处处勾心斗角，食品不安全，到处都是污染。农村虽然穷了些，落后了些，但胜在宁静，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可以和睦相处，比城市多了些人味，食品也安全，没有打过农药，吃的也放心。”
“更何况，我对这片土地有了归属感！”莫罗星顿了顿，这样说道。
“既然不好那就回农村呗，既然你已经决心回农村了，又何必烦恼呢！”老爷子道。
“我老子不同意啊，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刚才才对我大发雷霆。我又不愿逆了他的意，内心却又不愿去城市，这心好矛盾啊！”莫罗星忧愁道。
“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受外界所影响，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算跪着也要把它走完！”老爷子淡淡道。
“可是我又不想逆了他的意，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看到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就很过意不去。总感觉自己很没用，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身为农民的儿子居然还不会种田，真是莫大的讽刺！”莫罗星自嘲道。
“这就很尴尬了，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这就看你如何取舍了！是顺着你老子的意思还是坚持你自己的意愿，这是一个难题！”
“我就是取舍不了，不然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老爷子您阅历丰富，教教我，我该如何是好？”莫罗星求教老爷子。
“我教你有什么用？关键是你自己，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即便我教了你，你又做得到吗？你的性子太过优柔寡断了，前怕狼后畏虎的，或许你可以说这是善良，其实这是懦弱的表现。如果你果决一些，坚强一些，多一分理性少一分感性，不瞻前顾后，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老爷子说笑了，就我这样的学历，这样的性子，还谈什么未来？”莫罗星苦笑。
“哈哈哈，臭小子，有空多看看书，多到处走走，丰富阅历，增长视野，开拓眼界。你的心太小了，要是你的心足够大，眼界不再局限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你就会发现这片天地有多广阔。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点苦恼又算得了什么，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坎罢了！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不彷徨，少年人纵使轻狂又何妨？不要被眼前所看到的迷惑住，心之所向便是远方，只有坚持本心你才能走得更远！”老爷子哈哈一笑，说到最后指指胸口语重心长道。
“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不会。”
“什么叫没有用？不会就不会学的么，有谁天生就什么都会的？再说了，你不是会开锁么？”老爷子当头棒喝，吟唱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金散尽还复来……”却是李白的《将进酒》，声音豪迈奔放，雄浑有力。
“**************……”莫罗星反复咀嚼，细细体会其中的含义，眼睛越来越亮，心中渐渐豁然开朗，也跟着高声吟唱起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来换美酒，与君同销万古愁！”唱到最后一句莫罗星大声吼出来，似乎将心中的烦恼忧愁伴随着大吼一并发泄出去。
“老爷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莫罗星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对着老爷子认真道。
“嘘，鱼儿都被你吓跑了，钓鱼钓鱼！”老爷子将手指放在唇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