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美与巧手,李黎明将手工编织做成了现代中国女红。用脑和心去编织,针法和色彩的组合可以变化无穷,毛、丝、麻、棉交替使用,李黎明喜欢使用不规则的排列,多色彩的组合,拼出了油画的色彩效果。立体贴花、巧妙绣缀,流动的图案,让服装立体起来。中国人编织的图案有着吉祥美好的寓意,这些是巨大的生命热忱,是女性的生命色彩。因为手编,才有一种动感和灵气,透露着随心所欲,既可以田园又可以豪放,是名副其实的五彩霓裳。
要说什么最具海派特性的上海女人形象,是结绒线。
它是闺房里的手工。比如织毛衣,在黯淡的冬天,脱掉单调的大衣后,全靠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毛衣来斗美,打毛衣也是女人们的消遣、交际和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毛线反复拆拆结结,不断翻新,多少毛线花色和织法都在悄然传播着,她们以此作为借口多了串门的理由、交友的途径,也在暗地里想着办法,织出夺目的毛衣。
手巧的就钩毛线,常见的就是用白色棉线钩成的桌布、电视防尘巾、沙发巾、杯垫、荷包袋,是田园的味道,白色添的是纯净之气,不华丽,却是生活里的小情调。钩花,突破了毛衣的局限,没有毛衣的笨拙,变幻无穷,旖丽多姿。整件衣服不好钩,也并非真的保暖之物,最多的是钩织帽子和披肩,镂空的图案多为花朵,不系扣的开衫,搭在连衣裙和旗袍的外面穿,是妩媚而典雅的款式,是端淑的气质。
但那些还算平民,绒线就不一样了,是羊毛制品,过去算是价格不菲的材料,是属于中上层上海女人沙龙式女红。
20世纪80年代,上海流行圈圈绒毛线,李黎明用别人送的一斤圈圈绒为女儿编织了一套童装。这套毛衣送去参加电视台的家庭编织大奖赛时,意外地捧得了一等奖。母亲早逝,父亲因“历史问题”发配到采石场接受改造。李黎明小时候必须和阿姨、姨夫一起生活,而怕惹事的他们总是让她呆在家里。被禁锢在小屋里,她总爱天马行空地想象,长大后把这些幻想都倾入到编织中。
这真是意外惊喜,谁知道夜晚在家做编织还能做出小成就,随后沪上编织大师冯秋萍收她为徒,“张小泉的剪刀,冯秋萍的编织”。可见师傅的来头真是不小。1936年,当时恒源祥公司的创始人沈莱舟先生几度请风靡上海滩的冯小姐前去坐堂,并付出100块大洋的高薪,这薪水是高级职员的几倍。电影界、戏剧界和社会名流都是冯小姐的模特,电影演员周璇、王丹凤,越剧名流竺水招、尹桂芳、徐玉兰,社会名流李丽华、谢家骅、沈秋芳,京剧演员言慧珠、童芷玲等都成了冯小姐教材上的模特。
结绒线曾经是影星名伶热爱的着装,颜色远比纱线丝线繁多、鲜艳,是流动的霓裳。在还没有国产毛线的年代,女孩子们扎辫子的头绳用的是手工做的毛线、纱线、丝线,毛线被称为“毛冷”,“冷”是英文“line”。“毛冷”无比受爱美女孩欢迎,上海许多专营毛线的商店都称为“毛冷店”,以后才逐渐改称为毛线,上海人也叫做绒线,“海派编结”也成为一门独特的手工工艺。
李黎明可算得上师出名门。起初她协助师傅编写专业书,大量收集资料,加入自己的奇思妙想,也出了自己的第一本书《上海花色毛衣巧编钩》,一共发行了17万册,轰动一时,热爱编织的女人人手一本。她还将自己的设计作品印制成了当时时兴的挂历。后来她又写了《编织皇后精品选》、《李黎明时装编织艺术》等十多本书。上海女人一直是全国女人的流行风向标,看上海女人穿什么,才跟着模仿,纺织业发达,服装杂志也都是买上海的,什么潮流都是从这里散播出去。
1994年,李黎明成立了自己的工艺编织有限公司,当时没有太多人有品牌意识,做生意都是为了赚钱,她却让自己的名字成了品牌,当然这也意味着,不可急功近利砸了招牌。刚开始为电影、电视、芭蕾舞演出等设计服装,这些的确都能赢来了不小的声名,可毕竟与普通人是隔离的。中国古老的手编艺术生命不绝,把实用性融进去,回归一种本意,编织美丽普通的人生。把舞台上常用的炫丽的材质换成平实的羊毛,可穿可看,在设计上下真功夫,有很多色彩的款式,每一个款式又有很多种配色,最多的可以达到三、四十种,而每一个配色又只有几件。
与上一辈编织师不同的是,李黎明心气高得很,大胆去尝试前人没有的设计,更是敢涌入国际潮流中去,内衣、泳装、套装、晚礼服都可以用手工编织出来,她是唯一敢用五十种以上色彩来表现一件优雅晚礼服的中国设计师。她的作品送展到法国里昂国际博览会时,更是引起了一片赞誉声,被称作是“中国时装界最具潜力的编织皇后”。
结绒线,曾经是奢靡过的,可现在却又显得有些老气。阿姨们还在编织着家里的用品,爱流行的女儿们已经不愿意再穿针织的开衫出门。可是这门手艺还是在李黎明手中不断开花,比如她多次应邀出访法国、意大利、奥地利、日本、香港、埃及等地,做专场时装发布。她将纯手工编织工艺的表现力发挥到极致,屡次引起了国际时装界的小波动,得到美国CNN在内的多家国际知名媒体的采访。她的作品被称之为中国传统手工艺在时装领域的成功实践,并获得多项国际荣誉,同时也被列入“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行列。
在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她开设了自己的个人时装店,并成为了首位进军法国开店的中国设计师,打动了对时尚颇为挑剔的法国人。不过在本土,开店之路却困难重重。2004年的秋天,李黎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店铺。就在她非常爽快地买下这个店面后不久,房产中介的人就告诉她,一个台湾人也看中了这里,愿意多出100万元来买。中介劝她说:“编织服装能赚多少钱啊?别做了,只要你愿意出手,就可以赚很多钱。”直到现在房子的价钱一直在升,却不能动摇她开店的决心,有这样一家店,上海人才能看到海派结绒线。
她的品牌已经成为了“李黎明手工编织”老字号,20年过去了,女儿长大成人,愿意继承母亲的心血,主做高级手编时装设计,只有在上海才能结晶出这样的文化。多种传统手工编织技艺,每一个款式都由“定人制作”的方式完成,某些款式的制作需要花费一名技术娴熟的工匠几个星期的时间。
在材美与巧手下,李黎明将手工编织做成了现代中国女红。用脑和心去编织,针法和色彩的组合可以变化无穷,毛、丝、麻、棉交替使用,李黎明喜欢使用不规则的排列,多色彩的组合,拼出了油画的色彩效果。立体贴花、巧妙绣缀,流动的图案,让服装立体起来。中国人编织的图案有着吉祥美好的寓意,这些是巨大的生命热忱,是女性的生命色彩。因为手编,才有一种动感和灵气,透露着随心所欲,既可以田园又可以豪放,是名副其实的五彩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