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之国皇宫大殿上,十四岁的皇帝辉煜稳坐金銮,丝毫看不出两年前初登大宝时的青涩。他安静地听着殿下一帮朝臣汇报着各种各样的国事,时不时点评两句,无不精准干练,一针见血。三朝太傅柳正言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对这位少年皇帝很是满意。辉庆帝是个既不仁慈又不圣明的皇帝,或许早几年禅位,这位少年皇帝真的可以大有一番作为,可是如今……
“启奏陛下,昨夜子时,太上皇派出了一队两百人的亲卫,由国师带队,向南方出发了。根据消息,昨夜国师夜观天象之后秘密拜见了太上皇,之后太上皇便派出了亲卫。这一切,似乎是和十年前的混沌祭典惨剧有关。“
退朝之后,辉煜坐在御书房,静静地听完亲卫的报告,一言不发。
“陛下在想什么?”柳正言看着少年皇帝严肃的表情,问了一个似乎并不期待答案的问题。
“太傅,十年前的混沌祭典,你觉得真的是妖怪入侵导致的吗?”辉煜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
柳正言并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位少年黄帝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太傅,你相信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吗?你相信,我们苍之国所在的苍之大陆,并不是这世界上唯一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其实还有很多种族在生存着吗?”辉煜一直有着超出常人的成熟,只有在这位太傅面前,才会偶尔展现出自己还是孩子的一面。十二岁之前,他虽然天资过人,却因为母妃地位平平而在十几个皇子中挣扎求生,韬光养晦,只有柳太傅发现了他的天资,并且暗中助他几次度过难关。
“陛下自登基这两年,查询了很多古籍,您其实,一直在为那件事情做着准备吧?“柳正言捋了捋胡须道。
辉煜顿了顿,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原来太傅你一直知道啊……我只怕,所有这些都是徒劳,父皇,他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
“请恕老臣自作主张,派了一队精兵跟着太上皇的亲卫。如果他们可以找到,那我们也可以。虽然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但或许那就是答案也不一定。”柳正言拱手作揖,和辉煜相视一笑。
尤阳山中央,千年巨树。
袁天佑在白悠悠的搀扶下蹒跚着来到巨树下,这棵树的高大宏伟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渺小的生物。最开始的两年,他总喜欢来树下坐着,这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全。之后师父发现了,再也不允许他来,她总是说,她不允许他心生脆弱。
“师父到底要我们来这里找什么啊?这棵树这么大,绕着走一圈恐怕都要半天,她到底要我们到哪里找呢?”白悠悠将头仰成九十度,也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宽大树干。
“师父没有给你其它提示了吗?”袁天佑也是毫无头绪。
“她只是说,你一定能找到,也只有你能找到。”
“只有我?”袁天佑突然回想起最后一次和师父站在树下的情形,师父教给他一段拗口的法决,告诉他这是只教给他一个人的口诀,总有一天他会用到,但他必须发誓永远不教给别人。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这时却突然清晰地记了起来,缓缓从口中流出。
一道微不可见的光从巨树的树干上亮起,渐渐延长成为一道线,那光也越来越强烈,竟似在巨树上开了一扇门。而那半开的“门”后面,竟有东西想要拼命地挤出来。
“这……这是什么?”白悠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道门,紧张得握住了袁天佑的手。
“嗖——!”一道利箭突然从身后的树林窜出,紧紧擦着白悠悠的耳朵飞过,“咄”一声钉在了巨树上。
白悠悠一惊,一个漂亮的回身,甚至都没有确认这支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条件反射似得捏了一个法决,一道冰棱直直地射进树林里,换来一声惨叫。这样的偷袭,相较于师父平时给他们的训练,简直就是儿戏。
“妖法!给我射!抓活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嘶吼,数十人猛地窜了出来,成半圆形的包围圈向着袁天佑和白悠悠两个人冲去。而此时,那“门”后的东西也挤了出来,竟然是几根成人手腕粗的触手!
“悠悠小心!”袁天佑只来得及喊了这一声,便被触手卷住,猛地向“门”里拖了过去,一片模糊中,他看见触手也卷住了白悠悠,而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暗杀者们都被挡在了门外……
“陛下,那两个孩子跑了……”正阳殿里,黑袍人嘶哑着声音向辉庆帝报告最新的消息。
“废物!”辉庆头发散乱,像是个疯子,狂躁地将看到的一切砸向地上,摔得粉碎。
“我们会抓到他们的,迟早!那棵树是更有价值的东西!实际上,那棵树上有着奇特的能量波动,它可以连接到另外的世界!只要我知道怎么打开通道,只要我知道……”黑袍人说道后来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言语中全无敬意,只剩疯狂。
“孤不关心这个!孤只要长生不老!你答应过的,你说过抓住那两个孩子孤就可以长生不老的!既然你想去另一个世界,那孤就送你去好了!”辉庆两眼赤红,猛地抽出墙上的佩剑,毫不留情地向黑袍人的脖子上砍去,仿佛眼前的并不是人,而已一块等着被劈成两半送去烧火的木头。
黑袍人猛地直起身子,低垂的帽檐下竟然是两点幽绿的光……
隔天早上,伺候辉庆帝起居的宫女发现国师死在了寝殿里,而太上皇竟然两年来第一次早早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要求见辉煜陛下。
没有人知道国师哪里得罪了太上皇,反正这个太上皇还是皇上的时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个性。两个太监用个草席裹了国师的尸体抬出宫,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挖了个浅坟草草埋了。只是若有人隔天再去查看,便会无比惊恐地发现,这个“国师”的脸,竟然变成了他们的太上皇!
“父皇,您一早召唤孩儿,可是有何吩咐?”辉煜面对辉庆,就像是个平常人家的孩子面对父亲,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
“煜儿,这两年辛苦你了。”辉庆将辉煜扶起,两人就像是平常家庭里和谐相处的父子两一样。天知道几年前,在皇子们明争暗斗夺取皇位的战争中,辉庆也不过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关心过辉煜的死活。
“煜儿,早年父皇做了很多错事,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父皇知道你继位这两年在尽力补救,现在父皇想通了,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忙。”辉庆挂着慈祥的微笑,看着一脸诧异地辉煜。
辉煜的心底不可谓不惊。自己这个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经常对父皇暴虐统治手段腹诽颇多,更加上他被几个皇兄陷害,误闯只有在位的皇帝才可以进入的皇家藏经阁,无意间发现的关于混沌祭典及结界的秘密,他便没有一日不为苍之国忧心忡忡。
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时候是一整片大陆,大陆上除了人类之外,还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人类实在是太聪明,他们发明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和武器,渐渐从各个种族之中脱颖而出。然而人类又实在太狡猾,他们背弃了最初的和平约定,背弃了帮助他们建造工具和武器的其他种族,想要获得整片大陆的统治权。
然后,就发生了战争。贪婪的种子一旦被拨散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原本团结一心的各族都打起了自己一统天下的小算盘,于是大陆迎来了长达几个世纪的混战年代。无尽地杀戮,让整个大陆变成了炼狱。最后,天神发怒了,降下神雷,将大陆劈成了数块,将各个种族远远的分隔开来。
可是这并不是结束,不知道是人类走运又或者是天神有意,人类分到了大陆上资源最为丰盛的一块地方,而其他种族不是被分在了冰雪纷飞的极寒之地,就是被分在了烈火岩浆的极热之地,所以,这些种族始终对于人类的属地,也就是现在的苍之大陆虎视眈眈。千百年后,他们竟然找到了在各个大陆之间通行的方法,纵横联合,想要将苍之大陆的人类一举灭绝,取而代之。
就在人类要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一位伟大的女神出现了,她以生命为代价,在苍之大陆周围设下了结界,将苍之大陆与外界隔绝开,阻止了外族的入侵。
然而,战火使得人类元气大伤,文明程度大为后退,甚至连文字都一度丢失,以至于千百年后,对于那段历史的记载已经模糊到难以辨认。渐渐的,新生的人类以为世界只有苍之大陆这么大,以为除了人类之外,世上在没有其他高等生物。
后来,苍之国的皇室们利用这一点,编造了关于大陆,结界,和结界外未知的混沌域的故事。更有甚者,一百多年前那位荒淫无度,喜好女童的辉殇帝,更是编造了用女童献祭结界的瞒天大谎来满足一己私欲。只是他没有想到,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真的会有将要破裂的一天。
二十二年前,一个神秘的女子造访了刚刚继位的辉庆帝,传来了结界岌岌可危的消息。她自称是海族的公主,不愿看到几千年前血流成河的历史重演,希望辉庆帝能想出和各族重修旧好的方法。只可惜,那时候的辉庆帝根本没有把这个女子放在眼中。更在十年前女子再次造访的时候,将她击杀在苍之崖下。
做了这些事情的辉庆帝,还值得信任吗?辉煜在心底深深问道,然而他面上并未表现,只是顿了顿,收起了诧异的表情,郑重地对着辉庆帝一揖道:“但请父皇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