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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渡劫

“哎,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哪里还有半点君子的模样啊。”

苏璃痛苦不堪地捂着被洛云集捏红的腕子,然而脸上丝毫没有快感,连看洛云集的眼神都凭添了些许惋惜。

“你!”他愤而转身,原本束缚在身上的力量顷刻消失,可见苏璃并未真的想对付他。

苏璃眨眨眼睛,满是委屈。“都说了我师傅是眉山威灵仙人,你怎么就不信呢。”

想到方才看了她一眼,自己便中了“妖术”,洛云集此刻哪还敢在与她对视,迅速别过头,呛声道:“你利用我来到半月庄,目的是为了从秦庄主手中骗得苏合香,你既然骗我,又如何让我信你!”

苏璃临危不乱:“若我当时直接同你说,我想要进秦府取得苏合香,你会帮我吗?你只会觉得我别有用心,敬而远之。”

洛云集一愣,苏璃双目有神的看着他,语气坚定句句在理,自己竟一下子找不到回击的立场了。

苏璃见他说不出话来,继续道,“城门外你遭贼,实属天意,而我救你,虽然有利用之嫌,但与你确实也有救命之恩。等我把秦夫人的病治好,我拿银子你得名声,即便是骗了你,你也不吃亏啊。”

洛云集挑眉看她,咬牙切齿道,“你的脸皮还真是钢板做的,硬的很。”

苏璃不服气,挺起胸膛振振有词的说道:“你胡说,我的脸皮明明很薄的!”说着自己伸手去摸脸颊,实在不觉得有多厚。

洛骁见她当真,浸墨的双眸悄悄弯起,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的笑意,苏璃瞧他嘴角带笑,知道他怒气已消,终于松了口气,两人就这样互看了几眼,直到洛骁脸色微红,略显尴尬,才忍不住绕回了正题:“且不说你行骗之事,但是你别忘了,这苏合香你是如何骗到手的,你又是如何答应秦庄主会治好秦夫人的。”

苏璃清了清嗓子,再次强调:“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的师傅是眉山威灵仙人。”

洛云集刚被平息的怒火再次点燃,挑眉看她,咬牙切齿道,“骗我很好玩吗。”

事到如今,原来他还是不信她,也难怪,她处事作风一点也不似修仙之人循规蹈矩,倒颇有些邪性,所以,师傅才会残忍地将她赶下山。

看来,又得再多费些口舌,才能让他真的相信自己是个修仙人。

三十三天天重天,白云上面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

修仙毕竟靠的是仙缘,飞升之路可谓是崎岖难行,更要经历大大小小的天劫,度不过者,化为劫灰重归天地。

眉山威灵仙——苏河,乃镇守于眉山的地仙。

百年前的某日,他闲来无事下山游历,无意间捡到一名被丢弃的女婴,因见其周身散着微弱的仙气,觉得她生来有仙缘,便将其带回眉山收为入室弟子。

这名女婴玲珑玉润,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颊边两个大大的酒窝,缝人就笑吟吟,甚得威灵仙喜爱。

因此,特为她取名苏璃,有美玉之意。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威灵仙当了近千年清心寡欲的神仙腻了乏了,想找个人来陪伴自己打发时间罢了,苏璃总觉得被师傅捡到是她此生最大的厄运。

从记事起她便在眉山修行,她有仙缘也有仙资,弹指间百年已过,她已修成半仙。

“所以你,已是百岁老太?”沉默许久的洛骁突然开口,浸墨的双眸悄悄弯起。

苏璃被他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却笑逐颜开,难怪她如此介意自己叫他小丫头,难怪当日他要以驻颜术报答救命之恩,她婉言谢绝,再瞧她这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自己确实是班门弄斧了。

苏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人生在世各有厄会,可以禳除逃过谓之度厄。小厄易渡,天劫难渡,度不过者,化为劫灰重归天地。”

半仙之躯若要飞升,还差一道雷劫。原本这雷劫是要再过个几十年才会来到,只是她的修仙路实在太顺畅,以至于历劫都比旁人早。听师傅说,此雷劫惊险重重,若要成功渡劫,只能依靠强大的法器傍身须,否则轻则修行全废,重则化为劫灰,自此成为这浩然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然而师傅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样的法器,才能帮她成功渡劫,只是丢了本破旧的法器谱便将她撵下了山。

“我既已入了仙门,便无退缩之路,你说坑不坑。”

宝剑、宝瓶、宝珠、宝塔、宝丹……可以炼造的东西实在太多,因此苏璃只能照着法器谱上所绘,四处搜刮可以祭炼法宝的东西。

这苏合香,便是她下山后寻找的第一件东西。

苏璃曾在半月庄外蛰伏数日,当知道秦夫人病重后,她最初的计划是以修仙人的身份上门替夫人驱邪,后来知道秦庄主并不信鬼神之说,心知此计难成,偏巧这个时候,秦府找上了云镜堂。

接下来的事情,洛云集心里清楚,她算无遗策的接近,相随相伴,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预谋,但她对他,从始至终并无坏心。

苏璃偷偷瞧着洛云集,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怕他仍是不信,只好从怀中掏出法器谱,苏璃神色真挚地奉上,叫人难辨真假。

上一回说的是下山历练要积功德,这一回又说是要度飞升雷劫,这丫头编故事的本事倒是信手拈来的,却不知这回的版本里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洛云集将信将疑的接过法器谱,随手一翻,确实见到苏合香那一页被苏璃折了起来,做了标记。

“苏合香丸——食之能让奄奄而绝之人起死回生,这可不算是历劫的法器?”洛云集狐疑道。

知道他又生了疑虑,苏璃急忙解释:“我起先只是觉得这个药名同我师傅的名讳同音,挺有意思的,后来一想啊,这炼造法器需要更多的时日,也需要更多的材料,我怕万一这雷劫太生猛,法器也起不了作用,那我被劈得半死不活之时,靠着苏合香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不是。”

还真是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利嘴,寥寥几句话又被她掩饰了过去,此刻,洛云集却失去了与她辩论真伪的兴致,她若真的存心再骗,凭她的本事,他又是如何能逃得过去呢。

于是,妥协道:“既然你是半仙,想来你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对付秦夫人的‘耳中人’了。”

苏璃拍拍胸脯:“你且等入夜后看好戏吧。”

愣怔须臾,洛云集竟觉得她方才朝自己颇为暧昧的眨了眨眼。他摇了摇头,只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你虽胸有成竹,但行事还需小心些。”

苏璃的双眸闪过兴奋的亮光,精神抖擞道:“你是在关心我!”

洛云集故意气她:“是怕你万一救不了秦夫人,反倒砸了我的招牌。”

可谓是,男人心,海底针。

苏璃暗自偷乐,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直跳,她没告诉他,在“相遇”之前,其实她已经跟踪了他数日。

那一天,洛云集异常倒霉,采药归来,走到半路天空便下起了急雨,入秋的泊云湖上波光点点泛着涟漪,他一袭水蓝的袍子从头到脚被打湿,乱糟糟的额发也软趴趴地粘在头上。任是再好脾气的人都免不了的暴躁,可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安静地听雨,温柔地笑,风度翩然。

苏璃俯卧在密匝的树杈间,隐了身,低头看着这个为了避雨而躲到树下的男子。

他的左手自然的背在身手,右手轻轻地伸入雨帘,落了雨水的双眸沉着一泓清澈透明的碧水,在眼波流转间荡漾出点滴的款款柔情,苏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不愿打破这片宁静。

那是一个相当迷人的侧面,光洁润泽的面颊,高挺精致的鼻,弧度优美的下巴,嘴角若是再似有若无的勾起,便会盛放出醺然的魅惑。分明才是弱冠之年,身上却散着青春与沉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可丝毫不矛盾,最迷人、最致命的莫过于此。

苏璃是见过许多好看的男人,远的道不清,近的当数一手拉扯她长大的师傅威灵仙。生来就端着一副好皮囊的他,将美貌与优雅诠释得天衣无缝,他曾在苏璃还是襁褓的时候,就谆谆教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于是,苏璃告别哇哇啼哭的年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师傅,而是漂亮。

他蓦然回首,俊逸的脸上写满肃然,严峻的神情将他的五官衬得越发绝艳,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严,让人望而却步。目光穿透树杈,凛冽得叫人屏住呼吸,就像一只浸过毒药的羽箭无声无息地射来,一下刺入苏璃的心尖。

她想,一定是心脏得了病,才会跳得如此快。

可见,有些人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宿命纠缠。

三天后的又一个雨天,她躲在不远处,亲眼见到他被劫被打得奄奄一息,然后她假装不经意的路过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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