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言坐在车上，看着玻璃窗外一排排后退的不知道名字的树，心底流淌出难以言喻的惆怅。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就像这辆车行驶的道路一样，始终看不清远方。
三年初中生涯即将在今天告别，过往种种仍历历在目。
到达考点，老师将准考证一一发放，并且再三叮嘱，开考前一定先填写好姓名与考号，做题时必须认真审题等等。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他们依旧不厌其烦地说着，生怕哪个学生不小心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周围校服各异的学生匆忙走过，江小言捏着自己的准考证，按照上面的信息搜寻所在的考场。人群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入，像在争抢什么似的，江小言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影响，步伐逐渐快起来。
迅速找到考场后，所有人忙着寻找座位号，江小言没费什么劲，因为她的名字就贴在第二排的第一张桌子上。
这个位置完全暴露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没有任何隐蔽性可言。当然，这对她来说无所谓了，周围没有一个熟识的人，谁知道谁的底细呢，这时候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语数外考完之后，接着就是历史和政治，虽然是开卷，但两科一起考，知识点又繁琐，找起来是个不小的麻烦。
最后是物理化学。
江小言不时瞟一眼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手中的笔不曾停歇，冷汗一波一波湿濡手心。
“铃——”
终于，在铃声响起的刹那，江小言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监考老师开始按序号收集试卷，她深吐了口气，有些疲累地靠了靠椅背，然后才想起用纸巾把手上的冷汗擦一擦。
还好，最后一刻写完了。江小言平息了下心跳，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
上午的考试结束，领队的老师清点完人数，就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餐馆，统一的标准套餐，谈不上美味，也不算难吃。
下午考的是理化实验和体育，体育倒没什么，监考的是一帮学生志愿者，差不多的就算过了，简单到出乎意料。
可理化就没那么容易了，偏偏江小言抽到的还是她最不擅长的滑轮组，什么动滑轮定滑轮的，简直让人头大！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做下去，江小言在答题卡上胡乱填了几个数，然后就交了。
……
“一个星期之后，来学校估分。”
回校集合完毕，班主任匆匆交代了一句就走了。
他们今年是先估分再填志愿，这样倒是好得多，起码可以根据去年的分数线来给自己定位合适的学校。
江小言低着头走在路上，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后脑勺一疼，她猛然回头望，只见章泓咧着笑走到她并肩的位置。他张嘴便说：“考砸就考砸呗，考不上难道还不活了？”
“你会不会安慰人啊，真是！”江小言斜睨了他一眼，恨不能把他这张破嘴给缝上，省得天天给别人添堵。
章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头一句话就得罪了人，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劝解，“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没有念书的脑子不打紧，以后可以从事体力劳动，像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
忽而，他眼前一亮，想到什么似的，激动地抖了抖手指，“保姆！对对对，就是保姆！”
“滚！”
这下江小言气得不轻，当下就踹了他一脚。保姆？居然说她以后只能当保姆？太过分了！江小言扯下身后的书包，一股脑砸向闪避的章泓，却是扑了个空。
“你别生气啊，不干保姆咱也能当服务员，端端盘子刷刷碗，照样饿不死。”他继续火上浇油，好像没看见江小言逐渐铁青的脸色。
“用不着你操心！”
江小言冷着脸，捡起掉地上的书包，不再和他啰嗦，而是自顾向前走。章泓发觉真把她惹毛了，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一路跟在她身旁，偷偷地察言观色。
实际上，江小言也没生多大气，她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考试没考好。恰巧这个时候章泓还来给她添堵，所有的怨气当然都撒出来了。章泓却不知道根由，只觉得是自己刚才惹恼了她，现下心中便有一丝小小的愧疚。
一周后……
“分数估好的同学，到我这边来拿志愿表，填完之后再交给我。”
说话的是周建树，他将一摞答案簿夹在臂弯里，然后按座位挨个发放。
不一会儿，江小言估完自己的分数，再根据班主任提供的去年A市各个高中的分数线，在志愿表上利落地写下校名。从第一志愿到第三志愿，填的全部一样。
她干脆地撂下笔，将志愿表交上去，然后背着包就走出去了。江小言站在某处台阶上，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刺目的太阳，接着继续下坡。
方维应该考的很好吧，这次的题目比平时的模拟考难度小得多，连江小言这种常年数学不及格的渣渣都预估及格了，试卷的难度可想而知。志愿表上，江小言只填了一个学校，那就是离明德第一中学最近的尚溪十中。
A市的两个重点分布在南北两城，而尚溪十中位于南城，距离明德第一中不到三公里，是最近的一所学校。去年尚溪的分数线是五百二十分，江小言给自己预估的分数是五百四十三。
尽管不知道今年分数线的变动，但她已经决定，非尚溪不可。江小言是个轻易不下决心的人，但只要她决定了一件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拦她的脚步。
江小言觉得，自己就像是清晨停泊在大海中心的船只，身处在茫茫薄雾之中，而方维就是她在迷雾中看到的一盏灯。那一点亮，是她前行的方向。
……
回到家，江澜正在厨房做饭，见她回来便问：“估分估得怎么样了，填的哪个学校？”
“尚溪。”
水龙头流淌的水声骤止，江澜用干毛巾擦了擦手，再将围裙解开放好。直到出来，才说道：“去洗手吃饭吧。”
江小言默默洗了手，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清洗一遍后盛了小半碗米饭。其实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吃。然而，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生来为人，既是拥有了作为人的权利，自然也要承担作为人的义务。
大千世界，谁又比谁自由呢？有的人羡慕鸟儿的天高任飞，却不知道它们也在为生活奔波。我们有需求，于是为金钱所困；飞鸟会饥饿，于是为食所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