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一声声朗朗的读书声回响在山间,一个背着木柴的瘦弱年轻道士,行走在山林间,双手捧着一本书,低着头很认真地读着,看样子,他对这条路很熟。
这条林间小路很长,很幽静,平时就很少有人走,而现在是深秋,更加没有人来,所以整条小路上,都显得很安静。
:“师兄!”
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喊声,回荡在山林间。
年轻道士抬起头,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的小女娃,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一身鹅黄色的裙子,白嫩的小脸因为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小女娃跑到年轻道士面前,气喘吁吁的,仰着头,看着年轻道士,两只大眼睛一瞪,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年轻道士,气呼呼地说到
:“师兄,你又丢下我,一个人跑到山下去玩。”
年轻道士似乎很怕这个小女娃,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只好指了指背上的那堆木柴,老实的解释道:“先生叫我把这些木柴拿到山下去卖掉,还说不能告诉你。”
女娃一听完,立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小脸哭的稀里哗啦的,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呜呜..师傅..不要..我了,呜呜..”
那模样,弄得年轻道士一阵头疼,只好蹲下身子,拿起身上道袍的一角,胡乱的给小女娃擦了一下眼泪,口中还轻轻说到:“师妹不哭,师兄下次带你去。”
可是女娃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整个山林间都回荡着女娃的哭声,要不是现在时至深秋,山林间没有其他人,恐怕,那年轻道士肯定会被人当做拐卖女娃的不良道士抓起来,送官府。
不过即便周围没有人,这个愣头愣脑的小道士也是急得不知所措,抓耳挠腮的,完全没有办法,只好蹲在那里,看着小女娃哭,心想:等她哭不动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谁知那女娃娃越哭越有劲,足足哭了一盏茶的功夫,丝毫没有要听下的迹象。
小道士终于投降了,只好说到:“好吧,不过,你下了山不能乱跑,不然,要是你走丢了,我又要被大先生揍了。”
小女娃闻言,立即破涕为笑,蹦跳这说到:“没关系啦,师兄,每次大先生打你,师傅和郭叔叔总会护着你的。”
说完,还老气横秋的拍了一下小道士的肩膀。
小道士一脸苦笑,心想:师妹为什么和自己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
山林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的往山下移动着。是不是还传来一阵阵吵闹声,本该分外清幽的山林,显得很热闹
:“师兄,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吧。”
:“先生说,女孩子不能轻易让男孩子抱的。”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先生说,师妹的话,大部分是不能当真的”
:“呜呜呜…师兄不要我了”
:“…好吧”
:“嘻嘻,师兄真好。”
…………
山下是一个镇子,镇子不大,但很热闹,师兄妹两人自然不是第一次下山,刚进入镇子,就有路过的一个大婶向女娃打招呼
:“哟,小雪啊,又和师兄下山玩啊。”
女娃名叫李雪,是被大先生从雪地里捡到的,大先生姓李,所以干脆就叫李雪了,大家都喜欢叫她小雪儿,只有小道士,总是愣头愣脑的叫她师妹,不过雪儿好像很喜欢师兄这么叫他。
雪儿俏皮的看了一眼大婶,道:“对啊,师兄对我最好了,每次下山都带着我。”
小道士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种‘赞扬’早就习以为常了。
小镇街上人很多,两边有好多摆摊的,有卖水果的,有卖猪肉的,有卖鱼的,有卖鞋的,还有算卦的...
俩人沿着热闹的街道走了一会儿,忽然旁边的酒楼里,传来一阵阵掌声和呼喊声,雪儿最喜欢热闹了,一听到呼喊声,立马跑了进去,小道士叫不住她,只好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一进到酒楼里,小道士就看见酒楼里做满了人,而一桌桌上的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酒楼中间的舞台上,一个说书的老者,手拿一把折扇,摇头晃脑的。
只见他正说道:“八年前,咱齐国,被燕国的军队打得那是落花流水,连国都临淄都被攻破了。”
不得不说这个说书人很有水平,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的,就连小雪也听得津津有味的,一时间入神了。
:“当时,咱们大齐国那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啊,正在这时,一位少年英雄横空出世,率领一百残兵败将,冲出即墨城,将燕军杀的片甲不留,还带领这一百残军,收复了失地...”
:“好!”
:“好!”
…
老者说得很兴起,观众们听得也是很认真,很过瘾。
小道士心里却很疑惑,为什么这老者可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的这么夸张,可是那些听客明明知道老者说的太夸张,却又听得津津有味。
他两年前被先生带到山上,两年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和先生,大先生,师妹,还有老郭生活在一起,虽然偶尔会下山,可是越是和山下这些凡人们接触,他越是觉得这些人很奇怪。
他觉得,他终究是无法理解先生口中所说的人情世故。
他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所以他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烦躁,便自己走出了酒楼,站到外面,等着师妹出来。
………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雪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看见了师兄,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小手牵起师兄的大手,满足的说道:“走吧师兄,还得去卖木柴呢,唉,师傅和大先生这两个懒鬼,还得靠我们养活呢。”
说完,竟不自觉的露出一副鄙视的表情...
有的时候,小道士真的不知道,师妹年纪轻轻,怎么老是这么老气横秋的。
小雪听书听满足了,没了玩性,小道士带着师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把木柴卖了,准备回山上去了。
俩人正走在街道上,忽然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爷模样的人走向了他们。
这的确是一位少爷,因为路边有人立刻就认出了他。
一个和小道士比较熟的小厮走到小道士身边,低声说到
:“这是姜家的少爷,叫姜云华。”
:“姜家?”
:“恩,姜家是这镇上第一富豪,他们家的少爷五岁就被送去楚国求学,去年才回来,不过姜家向来比较低调,很少在镇上出现。”
正说话的功夫,姜家的人已经来到了小道士和小雪儿的眼前。
只见那姜云华一脸文弱书生相,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一身紫衣翩翩,倒也多少有些俊朗,但眉宇间多少也透着一股英气。
小道士疑惑道的看了姜云华一眼。
姜云华打量着小道士。
:“请和我打一场。”
姜云华突然开口了。
:“为何?”
:“去年我在山上跪了一夜。”
姜云华指了指镇子后面那座山,继续说道
:“他说我不如你。”
他说这句话时很平静,这种丢人的话本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可是他依旧说出来了。
小道士有些佩服他,至少在这个人看来,他心中所求比面子要重要的多。
可这并不能成为他要和他打架的理由。
:“对不起。”
:“为何?”
姜云华突然很激动,双拳攥紧,涨红了脸,这一次,他真的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向前垮了一步,在问道
:“为何!”
小道士似有些歉意地指了指一本别在腰间的书,说道
:“先生说,读完这本书,才能打架。”
然后,又挠了挠头,说道
:“而且,我很久没打架了,应该打不过你。”
下一刻,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因为,姜云飞出剑了,他以为小道士是不屑于和他比试,所以他很所以不管这街上还有很多凡人,他还是出剑了。
若是在两年前,这一剑在小道士眼中,不过是小孩舞剑一般幼稚。
可终究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令燕军闻风丧胆的‘万人屠’,也没有了那一身霸绝天下的蛮力,就连他脸上那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刀疤,都被先生用两年的世间抹去了。
好在,他还有意识,蛮力不再,但意识犹在。
姜云华始一出剑,他就下意识对他做出了判断:清静境。
老子四境中的第二个境界。
他根本不是这一剑的对手,所以,他只能退。
所以,他极速向后退去。
‘噗’的一声,剑稳稳的刺入了小道士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道袍,沿着道袍蔓延了开来,就像一朵盛开的血花。
小道士手捂着肩膀,苦笑一声,差距实在太大了,他现在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哇’的一声,小雪儿哭着跑向了小道士。
她第一次见过这么多血,她本该害怕,可她现在哪有心情害怕。
小道士瘫坐在地上,周围的人群已经自动为他们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他留了太多血,已经快失去意识了,但他迷迷糊糊间,还是能听到师妹的哭泣声,他用力张了张嘴,勉强道:“师妹...不哭..,师兄...没事的,师妹..不哭。”
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哇’
小雪儿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一直小手拼命按住小道士的肩膀,另一只手抱住小道士的头。
热闹的大街上,此时早已鸦雀无声,场间,只能听到一个小女娃撕心裂肺的哭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