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垂地,湖面波澜,才子佳人。
真不愧是个养人的好地方,景色美也就罢了,人也美。安轻邑坐在客栈内,啧啧两声,瞅着门外来往的过客,每来一次江南一带,都感觉这儿的确舒服。
从门外走进的子卿与颜慕,安轻邑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太不意外,这个客栈位置刚好在必经的路上,大门打开,来这里的人一个也落不下。安轻邑瞧过去,子卿向来艳红的长裙,颜慕也向来浅色华服,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格外舒服。
半个月前得知子卿决定来江南一趟,安轻邑本也是闲着,既然答应了周敛查探一下,便提前做了准备,来江南游玩一番,顺道跟着颜姐姐。昨日发觉顺这条官道,必定会到这里,便让下头的人先盯着,他策马快些到达这里。
毕竟也是从仙妖的传说来怀疑子卿,倒还算新鲜。在印象中周敛并不是个相信妖邪之说的人,可就这件事来说,周敛的态度,明显更倾向于那边,应当是前些年在外跑时见了些怪异的事,反而更清楚什么是真的非人。
不过,若她不是凡人,兴许,还能帮他放下执念,这么多年守着个亡妻,半个女人都不曾碰过,有时真想立个牌坊给他。但若是凡人,那这颜姐姐倒真的有些厉害了。
将手中的筷子一扔,理了理衣襟,安轻邑起身便走上前去搭话,“颜姐姐,颜公子,真是有缘。”
子卿点头,瞥了他一眼就懒得再看,不曾答话,似乎对遇见安轻邑毫不在意,就跟着店小二跑上二楼,倒是颜慕轻笑回敬行礼,“公子有礼了,在外边莫要如此称谓。唤她子卿也无妨。”说完便先告辞,也上了楼去。
子卿站在窗前,窗外是湛蓝的湖面,偶尔鸟鹭掠过。微风混淆着花香,引得子卿衣裙轻扬。颜清楼果然还是世俗之地,没有这里纯净清澈。
这次来江南,颜慕并未带小童,只自己背了一个小包袱。子卿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颜慕却以为,她不会太照顾,若多了人,恐怕会有些麻烦,于是也就点头同意让他跟着了。在子卿之后进门,刚踏进来,就听见她说话。
“我还记得当年帝君赐予我们兄妹愿望。”
颜慕关上门,将包袱放在桌上,虽然不清楚她为何突然想到此事,却没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大哥哥求了深邃剑道,二姐姐求了因缘际会,三哥哥求了历练修为,四哥哥求了济世医术,六妹妹求了转世为人。”说着轻轻一跃,坐在窗沿上,窗外天空湛蓝无际,那一抹艳红平添了几分温暖,“而我求了通晓世间。因此只剩下我,大哥哥与二姐姐留在仙界。但大哥哥总是修炼闭关,二姐姐又忙着挑选夫君,帝君便将六份关爱几乎都给了我。”说着轻声一笑,其实二姐姐看上的人太过清冷寡欲,因而就算是帝子,也不曾放在眼里。所以二姐姐只能找别人,偏偏其他人,再怎么也抵不过看上的那人。
“这些颜慕也有所听闻。”颜慕将桌上的茶具摆好,小心沏茶,眼中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了,那时,你还是上仙。”子卿扭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明,复又回头看着下面泛着涟漪的湖面,“起初,我无欲无求,却什么都懂;而后却有些不明白了。其中的事我想弄明白,于是我求了帝君,让我来凡界。坠落之际,我却忘的东西更多了。”但是我究竟想弄明白什么事…
颜慕拿起茶盏,靠近子卿,不明白她这话有什么寓意。“子卿忘了什么吗?”
子卿听到这话,却不回答,也没有回头,一直看着下面,反而问道,“你有忘却的事吗?”
“自然,”颜慕一笑,“好坏都作罢,再怎么也想不起来,便不再多想。不过殿下何必忧心,忘与记得,只是时间作祟。若是有心,有朝一日必能找回来。”
子卿垂眸叹气,凡界的四年也没什么收获,想不起来的始终想不起来。本来应当是有目的的,却只能停留在颜慕这里,不知所措,时机未到吧。“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颜慕。”
拿起茶杯的动作一顿,颜慕轻声一笑,“我?何故?”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说着,敛眉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为何被贬为谪仙的?”纵使她晓得整个世界,却这五年来也想不出来,颜慕的身世来历。但是却不愿让他知道自己仙根受损,法力减弱的事实。
颜慕敛了笑,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图,“子卿何须问我。”自己不就能知道,何必要说出来。
“毕竟人心,我猜不到。”语音刚落便纵身跳下去,颜慕急忙探出头,却只见无波的湖面由近至远漾起一圈圈涟漪。想必是子卿在湖面跑过去,他如今法力尽失,已是凡人之躯,的确是瞧不见的。手中茶盏荡出的茶水在手心处传来微灼感,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颜兄,忘了介绍,在下安轻邑,不知颜兄肯否结交我这个友人?”
颜慕皱了眉头,只是轻声叹气。放下茶盏,拉开门,友好地微笑,“自然,安兄不嫌颜慕卑贱之人,是颜慕万幸。安兄怎么也来了江南?”
“在家闲得无聊,”说着安轻邑抬手相邀出去喝杯茶,“子卿姑娘也一起吧。”
颜慕却是摇摇头,“子卿方才出去了。”
安轻邑闻言,朝颜慕身后瞟了瞟,屋子里真没有别人,刚刚明明有听见说话声的,“诶?怎么,子卿姑娘去哪里了?”
“唔…大抵是去寻有缘人去了。”
“有缘人?”安轻邑满脸狐疑,面前的颜慕却面色不改。寻什么有缘人专门从京师跑来江南,莫非又是什么生意,“寻什么有缘人跑这么远?”
颜慕摇摇头,这个安轻邑不知怎么好奇颜子卿,“子卿做事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