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异常险峻,一点也不像是通往名寺古刹的主干道。周围是无穷无尽的树海,一眼望不到头,如果从山脚下往山上仰视,根本就看不到一点山道的影子,只能让人对山顶产生畏惧。
离着中秋节还有两天,气候已经凉快了不少。丘哲走在崎岖的盘山道上,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路途,有些心累。这一路上他已经使出轻身功夫,可是在这山里走了快两天,还是没能找到传说中的千佛寺。
“张老伯该不会是忽悠我吧。”丘哲已经知道有些不对劲,以他现在的脚力,日行百里如吃饭喝水一般,这山道再长,走了几天也该到头了:“这条路,怎么感觉走不完。”
“小兄弟,”后面忽然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你在这干啥?”
丘哲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手满脸人畜无害的和善表情,微笑着打量自己。
“我要去千佛寺,”丘哲不以为意地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就是走不到头。”
中年人哈哈一笑:“算你走运遇上我,这条路被千佛寺里的秃驴布下了幻阵,要是不懂机关术数,这辈子也别想走到头,不过你要是往回走的话,倒是几步就能下山。”
“难怪这一路上,连个进山采药的山民都不见。”丘哲心中暗道。
中年人很有些自来熟的脾气,一点也不和丘哲见外:“兄弟你也是为了云雾泽来的吧?”
“云雾泽?”丘哲不明所以。
“这个时候来千佛寺,不是为了云雾泽难道是为了听秃驴念经?”中年人大大咧咧地说道:“兄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云雾泽那么大,大家进水不犯河水,谁也碍不了谁的事。”
丘哲懒得解释,中年人只当他默认,嘿然一笑,身形跃起如鹰击长空,在山头的树梢顶掠过。丘哲也不迟疑,飞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山间飞纵,穿过大片的树林,来到一座悬崖的尽头。
中年人一脚踏出,身形就消失在虚空的尽头。丘哲心领神会,跟着跨过去,这一步仿佛跨越了时空,周围的场景骤然变幻,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漫长石阶的脚下。
中年人已经走出十几级阶梯,正笑眯眯地停在路上,似乎在等他一道。丘哲回头打量,身后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树林,一条小路绵延在林中,与来时的情形骤然不同。
他几步赶上中年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缩地之法罢了,”中年人不屑地道:“这些和尚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也就糊弄一些无知乡民。”
“多谢了。”出于礼貌,丘哲还是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咱们上去吧。”
两人的脚力都是飞快,几百级的台阶,不过眨眼间就到了顶。才刚刚站定,就听到一声怒喝:
“你这妖人好生大胆,居然还敢带帮手过来?”
丘哲愣了一下,只见面前站着四个手捧熟铜棍的和尚,一个个满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哈哈,昨天老子一时失手,输给了慧光那老秃驴,今天有备而来,可不会再吃闷亏。你们几个小沙弥还不在咱眼里,老老实实让开道路,免得人家说咱老子以大欺小。”
几个和尚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几分惧色,显然对中年人十分忌惮。丘哲一听他们对话,本能地就觉得不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得众和尚发一声喊,手中铜棍交叉,向着中年人猛扑过去。
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口中叫了一声:“好胆!”手中铁杖一挥,就有一道黄光飞出,只听得嗤嗤声不绝于耳,那几个和尚还没扑到跟前,就被那黄光击中,熟铜棍脱手飞出,人也立足不住,一个个倒地不起,竟是一个照面都没撑住。
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贼子敢尔!”声音未落,一个胖大的身形从树林里飞出,赫然又是一个和尚,身高怕不有两米,膀大腰圆,穿一身青色棉布袈裟,手中一柄月牙铲,寒光耀眼。
这大和尚一落地,就火急火燎地区查看那几个小沙弥的伤势,只见一个个双眼紧闭、脸色蜡黄,顿时怒从心头起,手中月牙铲挥动,就有一道罡气隔空飞射,直奔中年人胸前。
中年人举起铁杖当胸一横,就把那罡气拦住,口中哈哈一笑:“慧性大和尚,你修了这么多年佛,脾气还是如此火爆,看来也是无缘成佛作祖,倒不如来我门下,活个逍遥痛快。”
“放屁!”那慧性和尚果然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爆粗,随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勿怪!杨元化,三日前我师兄慈悲,放你下山离去,你怎地不知好歹,还敢上山寻衅!”
“哼,天材地宝,能者居之。”杨元化冷笑道:“你们千佛寺想要独占迷雾谷,也需问问众位同道答不答应。”
“胡说,你们这些旁门左道,眼中就只有一点蝇头小利,哪里知道佛法慈悲,且吃我一铲。”
慧性凌空一掷,月牙铲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青芒,杨元化飞身跃起,仓促中避开。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月牙铲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旋即倒转而回,向着杨元化门面飞射。
杨元化连着避开三次,口中冷笑道:“慧性和尚,咱让你三招,算是还你师兄人情。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可别怪咱老子出手狠毒。”
慧性只当是没听见,以手掐诀凌空做法,那月牙铲如同有灵性一般,在空中纵横腾挪,却总是离目标差了一尺。杨元化见他不肯收手,当下立定脚步,待那月牙铲再次近身,手中铁杖轻轻一挑,正正地砸在月牙铲的利刃上。只听得一记金铁交击之声大作,那月牙铲被砸得倒飞回去,在半途坠落在地。
杨元化却是打出了凶性,足尖点地,身形一跃而起,手中铁杖舞动,就是一道黄光飞出,瞬息之间扑到慧性面前。慧性心知不好,脚下发力,整个人往后倒退十步,随手解下颈上的一串念珠,屈指一弹,就是一颗念珠飞出。
那念珠在半空中与黄光撞到一处,顿时听得一声巨响,念珠炸裂开来,黄光也一并消失。杨元化脸上狞笑不止,铁杖再动,又是一道黄光。慧性牙关紧咬,又是一颗念珠脱手。
如是者再三,慧性那一串念珠终究有数,而铁杖所生发的黄光却似无穷无尽。慧性将手中最后一颗念珠打出,眼看杨元化又是三道黄光飞来,慧性心知不敌,当下把心一横,不退反进,身形在空中一晃,整个人扑向杨元化,想要打他个出其不意。
却不料杨元化似早有预料般,手中铁杖打横挥出,向着慧性胸口就是一记猛击,眼看着就要打个正着,就好像慧性自己扑上去一般。看那铁杖声势,若是这一击砸实了,慧性和尚八成性命不保。
“阿弥陀佛!”几声佛号同时响起,只见得人影闪动,斜刺里飞出一根禅杖,跟铁杖撞了个正着。杨元化心中凛然,只见慧性和尚身边,忽然多了一名灰衣僧侣。其人身形削瘦、手长脚长、面容坚毅,脸色不怒自威。
“明苦和尚!”杨元化面不改色,心中却是起了惧意,若是单打独斗,这千佛寺除了那方丈慧光和几位圆字辈的长老,其余都不在他眼里。他前些日子败在慧光手上,靠着对方手下留情侥幸脱身。这次卷土重来,当然另有凭仗,自信游刃有余,想不到这千佛寺倒是见机得快,居然这么快就搬来了救兵。
这明苦和尚乃是无相宗的传人,若是只他一人,杨元化自负本领,倒也能斗个有来有回。但是无相宗乃是佛门大派,高人无数,既然明苦来了,天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附近。
杨元化心中已经生出退意,只是却不肯就走,口中兀自强硬道:“咱老子这次上山,只为进云雾泽一行。千佛寺强横霸道、倒行逆施,已然引起同道公愤,你们无相宗若是知道好歹,就该做个中人,劝他家放开道路,大家各行其是、各取所需,岂不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我还有众多道友正在路上,到时候大伙儿齐聚,可怜这千年古刹,就要化为白地。”
那明苦和尚却似没听到他说话一般,先是将慧性扶起,查看他伤势无虞,随即转过身来,口中一声清喝:“滚!”脚下发力,就听得一声巨响,杨元化所站的地面突然凭空陷落。
杨元化飞身而起,避免了落入陷坑的窘境,却见明空和尚大手一招,周围顿时一阵飞沙走石,只听得簌簌之声连绵不断,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子向着杨元化疾射而去。
“好本事!”杨元化舞动铁杖,周围罡风一起,半空中就好像多出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飞沙走石尽数挡下。明苦和尚面不改色,随着他双手不断挥舞,飞沙走石好似永不止息,翻来覆去,向着杨元化冲击。
杨元化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这明苦和尚的法力之强,出乎他的意料。若是再恋战下去,怕是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当下再不犹豫,猛然催动铁杖,无数黄光如海浪般卷起,将砂石逼得倒卷而回,紧跟着身形飞起,凌空退走,口中一声长笑:“无相宗果然名不虚传,咱老子去也。”第一个字出口时,他人还在眼前,等到最后一个字吐出,已经退出数十丈外,连一点影子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