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已是好了大半,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子是之站起身来,整理了衣服:“刚来这儿,就受姑娘恩惠,小子极为感激。姑娘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小子定然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你说这房间?”步蜻蜓笑意盈盈要靠上去:“不必谢我,那都是主子吩咐过的。”
子是之连忙退避。一来二去的,步蜻蜓也看出他的戒心,再仔细观瞧,见他眼神好色,时不时偷瞄自己胸前,却偏偏一副贞洁君子模样,不由嗤笑:这是个没种的货。
步蜻蜓笑意不见,撇嘴冷笑说:“至于报答,这倒不忙,先跟你说说这是什么地方,我的身份。”
步蜻蜓一整衣襟,肃然而立:“这里是京城方圆百里之内最有名的地界,男人的销金窟、风流场——万香楼。而我——步蜻蜓,是这万香楼的掌柜,也是万象楼中众多姑娘的妈妈。”
子是之听了,一脸懵逼。印象中青楼里的妈妈,大多是年纪半百,涂脂抹粉、尖嘴猴腮的才是。步蜻蜓虽说年纪也不小,却远没有到那一大把年纪,一眼看去甚至还给人惊艳的感觉。竟然已经是妈妈桑了?
“咱们万香楼,跟别的不同。”步蜻蜓说:“别的青楼,收的不过都是些未成年的女子,从小培养,或者卖艺或者卖身,以博取男人一笑。但他们却忘了,这世上可是只有喜欢女子的男人,还有些男人有着断袖之癖。”
什么?!
子是之浑身一阵,有个极不好的猜想。
“你的活计,平常是院中的大茶壶。若是有那特殊爱好的来,看上你了,你须得伺候好他。”步蜻蜓戏谑地说。
噩梦成真!他万万没想到,清朝的妓院玩得这么嗨,即便后世也多有不如。
可青楼,不是该抓貌美如花身软体娇的萝莉么?萝莉们缩在墙角,揪着领子,眼神惊慌如同小兽,叫着“雅蠛蝶”。另一边得有一二大汉,只穿着裤衩,露出黑黑多毛的上身,胸前纹着两条带鱼,手上拿着棍棒皮鞭,嘿嘿直笑。还得有一老鸨,惨白的脸,血红的唇,腮帮子上有个老鼠须,见到萝莉就像见到美食似的:你还是从了我吧。
这样!
可眼前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一大老爷们会遇到这事儿?子是之有些凌乱了。
“那什么,”子是之口干舌燥:“您看我这模样、身材,人家八成看不上我,难当此大任啊。要是这样,不是辜负了姑娘的好意?我看还是让我做写别的好,您看呢。”
“这可由不得你,”步蜻蜓把玩着核桃,朝外面示意,就见外面进来两人,并非是五大三粗的莽汉,而是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模样。可他们手上的家伙一点不文弱,一人拿着皮鞭,一人拿着木棒。另只手也没闲着,抬着一张太师椅。
将太师椅抬到步蜻蜓身后,就在两边站定。步蜻蜓坐定,身下裙子一撩,翘起二郎腿,一只脚丫在他面前上下晃悠,手中核桃转悠不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极为爷们。
“实话告诉你,”步蜻蜓语调轻松,神情玩味:“从你出了监狱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主子的监控之下。你以为你要饭会有人去找茬?你以为兵丁为什么会不让你出城?你以为谁会这么好心收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乡人?你以为天下间真有这么乐善好施的人,竟还给人赚钱的活计?”
“这……都是你们?”
尽管早有预料,可此时听闻依然感到惊心动魄。他分明感到被一张网罩住。这几天的努力,不过是在这张网上蹦哒。最终也逃不过被吃掉的命运。如今图穷匕见,显然是不打算隐藏了。
他突然有极大的恐惧。说得简单,但要做到这些,城中黑道白道都得有足够的面子,甚至军队中都得有人照应。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子是之问:“还有那赵德明,他又是什么人!”
“我们万香楼,不是普通的青楼楚馆。”步蜻蜓神情极为自豪:“那些个潇湘馆、千芳院之类的,背后不过是一些达官显贵,顶破天去也不过是当朝首辅。这万香楼背后的东家,”他一手指天:“是他们!”
子是之听得一惊:莫非那赵德明实际上是皇室中人么?想想又不对,昨儿送那疑似皇家的人出来,赵德明表现的毕恭毕敬,虽不是臣子之礼,可也不像是皇族中间的礼节,应该不是皇族中人。
莫非昨天晚上来的那皇族,才是真正的幕后东家?而赵德明不过是明面上打理的?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历代皇子皇帝都不允许出入妓院,更别说开家妓院了。就算是开了妓院,毕竟也不是露脸的事,哪会大肆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但他也没兴趣反驳,他更关心的是,自己是什么处境,莫非真成万香楼的**了不成?
“不错,”似是看出子是之所想,步蜻蜓点头:“实话告诉你,主子之所以处心积虑要把你诓骗进来,就看重了你的盘条,以后有机会,非得要你伺候客人不可。”
子是之听了一身恶寒,浑身一层鸡皮疙瘩。一时间什么恐惧都抛诸脑外,保护菊花的意念占了上风:“休想!我死也不做!”
他想逃。逃得出去么?如果“预见未来”的能力能常开,自然容易。可凭他那点“智慧”值精神力,事后非得成了白痴不可。单凭他的身体素质和一用就歇菜的“预见未来”,要逃出去实在堪忧,一旦被抓住,免不了就是一场血泪。
一时间,他都有些生无可恋了。
“不识抬举!”步蜻蜓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又轻笑说:“这可由不得你。”招呼左右:“教教规矩,给咱这位新人长长记性。”
左右两人应是,一人手执皮鞭,一人手握木棒,走上前来。他们长得俊秀,身穿文士长衫,一副书生模样,凑得近了才发现他筋骨强健肌肉遒劲,是一等一的壮汉。
子是之看得心惊肉跳腿脚发软。这分明是黑道上的人物,刀口舔血的好汉。他立刻就要告饶:“慢着。”
话音未落,一声呼哨鞭子就过来了。鞭稍打在他胸前一声脆响,子是之胸前衣服应声而碎。整个人像被车撞了似的飞了出去。
子是之趴在地上,只觉得胸口烦闷,内里又痒又疼,忍不住一阵咳嗽。咳嗽一阵急似一阵,最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哇”得一下,吐出一口带着气泡的血来。他见血心里禁不住一凉,只这么一下,已经伤了肺了。
这还没完,拿大棒地又上来,将他一阵好打。这人显然常做打人的活计,深谙其中奥妙。虽然每一下打得生疼,皮肤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别说出血,连红都没红。
想想也是应有之意,毕竟青楼里的人都是要抛头露面的弱势一个个一副刚受了酷刑的模样,怎么能够?衙门里虽有能人让肌肤不受损伤,内里却仍不免要伤筋动骨。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因此失去的生意,就是医药汤水也不是小数目,青楼老鸨那愿意出?
总得有个新的法子。让人疼得经受不住,又不会伤筋动骨皮开肉绽。不得不说,青楼里面有能人。
子是之却顾不上这么多,抱着头撅着腚像一只鸵鸟。刚开始还能忍受一二,时间长了,他经受不住,一阵告饶。
步蜻蜓见他告饶,一阵嗤笑:“不论男女,哪怕之间表现得再贞洁,只需要一顿打,不担心他不就范。”
她走近了白皙手指摩挲着子是之的皮肤,感觉着指尖的触感:“难怪主子一心一意要将你诳进来,果然天赋异禀。身为乞丐,竟然还有这么好的皮肤。”食指勾起他的下巴问:“你可服了?”
子是之生怕再来一顿好打,只做一副被打怕了的模样,口中不住地说“服了服了。”
见子是之服了,步蜻蜓轻笑安慰:“有着断袖之癖的男人毕竟是少数,大多还是喜欢女人。你倒不必担心马上接客。平常你就做大茶壶,若是有客人相中了你,洗漱之后就去接客。”
不等子是之再又回答,她吩咐两人:“将他带下去,说说规矩长长记性,明天就去做活。”
两人应是,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将子是之架出去。
见事儿办妥了,步蜻蜓来到别院。别院静谧,不似烟花柳巷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边竹林中的熊猫见有人来了,也不怕生,晃悠着屁·股凑上来找食吃。等了半天,见这女人不像是要投食得样子,晃晃悠悠又走远了。
步蜻蜓站在门外,被没好气的熊猫顶得直晃荡,却不敢稍动:“主子,步蜻蜓前来复命。”
过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人声:“事情都办妥了?”
步蜻蜓回说:“是,已让他做院里的大茶壶,只等有客人看上,就让他前去接客。”
里面沉默半晌,回说:“不错。”
步蜻蜓听得主子今天心情不错,心中一动开口问:“奴婢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是想问,为何非要这乞丐?”
“是。”
一阵沉默,沉默得步蜻蜓额头冒了冷汗,生怕主子怒了,给她定个罪名,将她发配出去。正惶恐着,赵德明挑帘出来,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将子是之这几天的遭遇散布出去,要尽可能的相信,然后放出风去,就说这子是之,是孙嘉淦大人府上的人。”
赵德明见步蜻蜓表情疑惑,说:“这你不必知道太多。只须知道那乞丐身份特殊,牵扯甚多就好了。”他凑近了,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之后,你吩咐人注意来万香楼的人,里面若有江湖人物,又打听那子是之的事情的,速来报我。”
步蜻蜓听到这儿,明白这是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搀和的,躬身领命之后便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