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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个特别的和尚

你很难相信一本书中会同时出现儒家、佛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兵家、墨家、纵横家思想。可是《水浒传》做到了,而且各种思想在书中都被安排的合情合理,甚至让你感觉不到一点突兀的样子,我想这也就是《水浒传》的伟大所在,也正是它能名列四大奇书的理由。

我最喜欢的是《水浒传》中的佛教思想,因为作者将鲁智深这个人塑造的非常成功,不过这个和尚却有点特别。

一:不守戒律。五戒十善,具足戒,比丘戒,有很多戒律他都违反了。他喝酒吃肉,杀人放火,在这点上,他没有一个和尚应该有的样子。可他就是有一颗菩萨心肠,好公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李贽金圣叹等人对鲁智深的评价极高。

金本评语:

“洒家不瞒你说。因为你事,就那日回到状元桥下”[夹批:是鲁达爽直声口,在别人口中便有许多谦逊,此却直云因为你上。]

员外叫鲁达附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对长老坐地?”鲁达道:“洒家不省得”[夹批:爽心直口,我慕其人。]

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夹批:竟与长老做兄弟行。]

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响如雷;[夹批:大狮子吼]

话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金夹批:闲杀英雄,作者胸中血泪十斗。颇有人言倒头便睡,是大修行人,大自在法。嗟乎!菩萨行六度万行而自庄严,岂若豘犬,食饱即卧,形如匏瓠者乎?菩萨,英雄也,游行十方,顾盼雄毅,若有一刹那顷合眼欲睡,即是菩萨行放逸法,奈何赞叹睡眠,云是善法,而令行人入于恶道耶?】

在金圣叹眼中,鲁智深的种种缺点变成了优点,鲁智深的鲁莽行事风格,在金圣叹的眼中,也成了一种名士风流。就连鲁智深夜间睡觉打鼾,在金圣叹的理解下,这不是打鼾,而是大狮子吼。狮子吼,《维摩经。佛国品》曰:“演法无畏,犹如狮子吼。”一种佛法,代表如来正声,魔鬼听之脑裂。

而同样,在李贽的笔下,他的种种不守戒律的行径,也成了一尊完美活佛的标志。

鲁达见不是头,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容夹批:佛。]

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洒家处,便与你去。”[容夹批:佛。]

鲁达道:“恁地时,洒家自去便了。”[容夹批:佛。]

当时同到方丈。长老邀员外向客席而坐。鲁达便去下首坐禅椅上。[容夹批:佛。]

心地刚直。[袁眉批:凡人只为柔曲二字坏了心地,惟刚直是真道场中人。]

话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容夹批:佛。]

只顾舀冷酒吃。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容夹批:佛。]

用手扯狗肉,蘸著蒜泥吃∶[容夹批:佛。]

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容夹批:佛。]

吃得口滑,只顾讨,那里肯住。[容夹批:佛。]

仅在第三回赵员外重修文殊院鲁智深大闹五台山,这一回中李贽所评的佛不下三十个,鲁智深的种种行为在他看来都是活佛的体现,甚至连李逵都成了梁山上的第一尊活佛。可是他觉得这样批还不够,于是在回目后,他这样点评这一回:【容评:李和尚曰:此回文字分明是个成佛作祖图。若是那班闭眼合掌的和尚,决无成佛之理。何也?外面模样尽好看,佛性反无一些。如鲁智深吃酒打人,无所不为,无所不做,佛性反是完全的,所以到底成了正果。算来外面模样,看不得人,济不得事。此假道学之所以可恶也与?此假道学之所以可恶也与?】

而鲁智深所修的佛法也是兼容并包的,有传统的戒律派,也有藏传佛法的影子,因为元朝时期,统治者将藏传佛教定为国教。不过鲁智深身上更多的却是阿修罗与禅宗还有市民宗教的杂合体。有阿修罗的一怒而天下安的本领,也有禅宗的顿悟色彩,更有市民宗教不受戒律约束的影响。

奇哉,鲁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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