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天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跟过来，只是踉跄的脚步越发提得匆忙了，闵芷鸢感受到他的排斥，不敢贸然靠近，却也没放弃，隔着人群，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间距。
他的头痛是间歇性的，没有药物忍忍也就过了，几分钟后，神色又恢复正常，同时留意到身后的人停旧紧跟。
于是驻足了片刻，趁此机会，闵芷鸢快步绕过，挡在他身前，胆怯的开口，“叶浩天，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哪只眼看到我不舒服了？”叶浩天斜睨着她。
“两只。”
对于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叶浩天有些气结，“跟着我干什么？”
“担心你出事。”闵芷鸢如实说。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叶浩天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越过她身子，大步朝前走去。
闵芷鸢微愣，又急步跟去，一着急崴到脚了，“嘶——”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呻吟，叶浩天依旧若无其事的跨着大步。
“叶浩天！”她一瘸一拐锲而不舍的跟在他身后，无奈痛感一阵强过一阵，忽略周围投来的同情目光，索性脱掉高跟鞋，坐在马路边的石凳上。
叶浩天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脚步却越来越重，最后，还是忍不住沿路折回，眼睛一路盯着正坐在路边揉着脚腕的闵芷鸢。
“还能走吗？”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闵芷鸢抬起头嘟囔着：“算你有良心，死不了。”
叶浩天伸手，示意拉他，“还要继续坐在马路边吸收汽车尾气吗？”
闵芷鸢没有动，眨巴着大眼睛注视着他，“叶浩天，谈及莫灵灵你就色变，她是横在你心间的一根刺，我今天就想帮你挑掉这根刺。”
叶浩天紧抿着唇，闵芷鸢一把拉住他欲要缩回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自己从来就没有后悔过，虽然她最后走了极端，可她所做的事情能让自己感到幸福，不然为何，她那么执着的想要生下孩子，那是她的遭遇，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你无关。”
“不！”叶浩天摇头苦笑，“是我的错，如是不是我，她根本不会认识他。”
“她有说过后悔吗？我觉得，如是她还在世，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旧会选择与他相识，哪怕对方不爱她，有时候，女人对爱的执着，远远超过你们男人的想像，叶浩天，放下吧，你无需自责，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并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
叶浩天看着自己被她紧握住的手，没有挣脱。
“叶浩天，我知道，我爸也说过，没人能动摇莫家人在你心中的地位，我也不是要你怎样，可是，你不应该活在内疚和自责中，我想，你和辰兮以前应该是朋友吧，是因为莫灵灵的关系才闹成现在这样的吧？这件事怎么又会牵泄到他？”
叶浩天一怔，随即抽回手，淡然瞥过她一眼后，道：“和他没关系，我只是……迁怒他。”他终究还是隐忍下来了。
“你不走？”叶浩天想终止这个话题。
“是走不了。”她看向自己受伤的脚。
下一秒，叶浩天将她拦腰抱起，“去医院。”
一声惊呼过后，闵芷鸢急忙解释：“不用了，只是扭伤，休息一下就好。”
“那我打电话叫伟泽帮你看，在这方面，他也有些手段。”叶浩天一脸认真。
“我去医院！”闵芷鸢瞬间投降，服服帖帖猫在他怀中。
不远处，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她们消失的背影，柳辰兮一拳砸向路旁边的树干，繁茂的枝梢震得沙沙作响。
他面如死灰，心，被一层一层剥离开来，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为何他们的相处自然得像是数年之交的亲密恋人，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想上前去阻止的勇气都没有，他们之间，何时变得这么被动？
***
柳辰兮虎口按着发胀的脑门撑起身，发现是在自已的公寓，掀开被子，身上只套着一条沙滩裤。
随后，欣妍慢悠悠的走过，嫣然一笑，“你醒了？现在是清晨。”
“你怎么会在？”他顺口一问。
“你不记得了吗？我昨晚在这里过的夜。”欣妍说得极其自然。
柳辰兮一怔，坐在床上不停揉着眉心，极力重组脑子里闪过的各种片段，昨天一直喝到深夜，子默出现过，欣妍也在，他记得他有……
他一个机灵看向欣妍，顿时清醒不少，欣妍脸上无谓的笑了笑，“看样子你想起来了，昨晚，有那么一刻，你把我当成她了。”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心底还是冒出阵阵酸楚。
柳辰兮神色严俊，抿着嘴没接话。
“放心，你只是吻了我，之后便睡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衣服是子默帮你换的，他说你习惯裸睡，我睡的沙发，因为你吐得到处都是，床单才换了新的。”欣妍耐心解释。
“抱歉，我喝多了！”半晌，他道歉。
欣妍很是大方的摊摊手，“没事，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吻我。”
他无力继续这个话题，掀被下床，在衣柜里取了件T恤往身上套。
“你跟她，吵架了吗？”欣妍没再继续昨晚发生的事，只是这个话题他更不愿意提及。
柳辰兮走到桌前，将一瓶矿泉水拧开，猛的喝了两大口。
“昨晚你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怎么？你觉得她不爱你？”
他两眼无神的眺望着窗外，持续无言以对。
欣妍知道他会反感，却仍旧执着于此，“我听子默说起，她就是那个与你有过婚约的女人，或许，一开始，你们注定就有缘无份。”
“欣妍！”他有些恼怒，忍不住出声制止，这无疑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
欣妍却没有停下的打算，“柳伯伯看中的女人我自然是好奇，便着手调查了一下，特别是——她和叶浩天之间的关系。”
她说了这么多，唯有这点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正视着欣妍，“继续说。”
此时，在他公寓楼下，一个娇小的身影不断在徘徊，因为太早，她不敢冒然上去，可又按捺不住浮躁的心，于是拨通了他手机。
柳辰兮注视着手机，犹豫之际，欣妍已然拿起，“辰兮哥，我可以帮你证实一下，她是否真的爱你。”
柳辰兮没吱声，无疑是默认。
欣妍指尖划过屏幕，“喂？”娇滴滴的声音中透着半分朦胧，似乎一副没太睡醒的神情。
闵芷鸢脑袋一炸，拿开手机盯了好几秒，是辰兮的电话没错，可是……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随后，欣妍把手机递给他，眼神示意他接听。
“是我！”柳辰兮低沉的嗓音磁性十足。
“昨天的事……我是想，跟你……解释一下。”她还在纠结刚才那个女声，因此一句简单的话说得结结巴巴。
“昨天的事先不提，倒是有几个问题，我想现在问问你。”
那样硬邦邦的语气，跟以往的他截然不同，闵芷鸢愣愣‘哦’了一声。
“你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叶浩天？”
“辰兮，我……”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他语气又生硬了几分。
闵芷鸢内心一阵翻腾，咬牙回道：“是！”
“在国外，他是不是住在你学校附近，你们经常碰面，一直保持着联系？”
“……”
“听说你大学毕业聚会上，叶浩天以你男朋友的身份一同参加。”
闵芷鸢惊恐万分，这种事他如何得知，当时，室友非得让他带男朋友，否则要给他介绍一个老外，他只是让叶浩天顶替了几小时而已，兴许叶浩天都不记得这岔了。
沉重的呼吸声通过电波传来，柳辰兮就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早就知道，欣妍虽然偶尔任性，但从来不撒谎，只是他想亲她亲口承认，最近也常听到关于她和叶浩天的传言，包括昨天亲眼看到的。
“你还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柳辰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兴许她会指控自己，刚才那是谁的声音，至少说明，她还是会吃醋，会在乎。
辰兮身边有女人，闵芷鸢此刻才体会到那种噬骨的酸楚，那么，昨天她和叶浩天的离开，辰兮有多难受呢？虽然很想很想开口问他和谁在一起，很想听他解释，可，她似乎没有资格，至少这一次。
“就是想跟你解释昨天的事情……”她咬紧牙关不去提。
柳辰兮已心灰意冷，原来，她对他的爱，不过如此，他的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排斥，“昨天的事不必解释了，如果没其它事，我挂了。”
“等等，辰兮！”她急切呼唤。
柳辰兮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眼中又恢复了几分期许，“还有什么事？”
“如果你这几天不忙的话，我们再约个时间见面谈。”
“最近我会很忙。”他挂断电话，心重重落在地上，分分钟碎成渣，甚是失望。
闵芷鸢举着手机，机械的嘟嘟声通过耳膜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心，辰兮第一次这样挂她电话，他是真的伤心了吧！
“一个女人如果真正爱你，会为你不顾一切歇斯底里，再淑女也可能变泼妇。”
“没有嫉妒，没有怒意，平静得如同一池秋水，是因为不够爱啊！”
“一见钟情永远敌不过青梅竹马，她和叶浩天的感情基础你比不上……”
欣妍的话，在他受伤的心上狠狠撕开一道道的口子，他换好衣物，脚步匆匆的下了楼，欣妍一路急步跟紧。
“辰兮哥！”楼下，欣妍拉住他，咬唇而道：“她不爱你，可是，我的爱却只为你驻守，你为何不愿意回头看看我呢？”
“欣妍，别再爱我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良久，他开口，他的心里早就容不下别人，即使那个人不爱他。
“不，辰兮哥，你可以不爱我，但是别阻止我爱你。”欣妍眼底的光芒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她情不自禁的拥住他，这个她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
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闵芷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心里在默数，1，2，3，4……直到数不下去了，辰兮依旧没有推开她。
只觉得心如刀割，血液蓦的全部集中到头部，指甲深深隐入手掌却感觉不到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