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爷和高井连带着李家夫妇两人享用了一顿值得怀念的午餐,期间葛大爷和李大叔两人自然是喝到了兴头上,久久的不愿散去。
高井本来是不敢上桌来的,可是李婶子一个劲儿的把他拉了进来,还说什么家里没那么多规矩的,在林家他能上桌吃,为什么上自家还要讲那些子规矩,最后高井只得妥协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葛大爷二人早早的出门,可是眼见着快到傍晚才慢悠悠的回来,倒不是高井的原因,而是葛大爷喝的高兴就没把握住量,再者他哪里会那么有先见之明随身揣着那醒酒用的药丸呢。
李大叔忍着醉意和高井一起扶了葛大爷在炕上歇着,高井则在外面的院子里帮李婶子干些活计来打发时间。
葛大爷醒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那时候已然清醒了许多,迈着趔趄的步子出了屋子,外面的阳光还是有些摄人的,一度让他睁不开双眼。他用手死劲儿的揉了揉眼睛,接着眯缝着往外面瞧去,高井和李婶子这娘俩就坐在葡萄藤下面摆弄着一地的蔬果。
“怎么不叫醒我啊?”葛大爷边往那架子下走去边慢慢的说着。
“您老喝的跟什么似的,我们叫了都不管用。等着,我灶上还温着醒酒汤呢,您先喝一碗再说!”李婶子虽说嘴巴厉害,可是却是典型的豆子嘴豆腐心,明白葛大爷这么大岁数了喝高了醒来肯定不好受,这才特意备下了醒酒汤给他。
说完李婶子双手就在自己的围裙上蹭了几下,站起来让出了小凳子去了厨房。葛大爷趁此机会一撂袍子一屁股坐在了她的位子上,“哎呦”一声传来,原来李家这简陋的小凳子上有个突出的地方,显而易见是木工图省事没有给它刨平整了,葛大爷如此重重的坐下去,不疼才奇怪呢。
“您没事吧?”高井闻声赶忙想要伸手去扶,他也确实是扶住了,可是当下葛大爷并不是坐不稳,而是硌的疼,而且还是那不雅的部位,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只见葛大爷也只是挣开了手,“没事,没事,差点儿没坐稳而已……”
“哦!”高井收回了手,只应了这么一声,继续拿起地上的蔬果收整起来,洗掉上面的泥土,然后分类装好在不同的竹篮子里。
葛大爷好奇的也伸手拿起一根被清理干净的胡萝卜,问道:“这是干嘛?拿去卖吗?”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以田为生的,有时候妇人们还会在自家院子里也开辟出一片地来,种些日常吃的果蔬,因为它们不像粮食那些好储藏,所以闲暇的时候也会自己去镇上卖些赚点儿家用,自然卖出的这些果蔬在卖相上要求还是蛮高的,除了把那些黏带着的泥巴弄掉之外,还有那什么歪脖子裂口子的也就留着自家食用了。
葛大爷暗自琢磨着高井现在就是在帮着李婶子做这个了。
“嗯,婶子说明日要去赶早集,现在收拾好了放上一夜也坏不了。这些……”高井拿手划拉了下地上那另外几个篮子,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些是让咱们带回去吃的,也一齐弄好了,免得回去马娘子还要再收拾。”
“你婶子想的就是周到啊,来还有哪些要收拾,老头子也来帮忙!”语毕,就把手里那只清理干净的胡萝卜给丢回了篮子里。
“别别别,老太爷您就坐在那里好了,这里我们也收整的差不多了,您别把手给弄脏了,一会儿不是还要喝汤醒酒嘛!”高井哪里敢指派葛大爷干活啊,特别是他现在还在醉酒的情况下。
“你小子,是不是还嫌弃老头子不会干这些农活给你们帮倒忙啊,我这就让你们瞧瞧……”
葛大爷不服气了,明明自己就是好心咱们就被这小子给嫌弃到这份上了呢,倔脾气上来了不让干啥他就偏要去做,反正倚老卖老的事他做的也不少这一件的。
“瞧什么瞧啊,我说您就给我安分些吧,那,快喝了去,都这会儿还一股酒味,回去小心熏到我妹子娘俩了。”高井听了这话刚才苦着脸这才舒展开来,心里暗自给了李婶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是您有法子,若是自己面对着葛老太爷啊,除了乖乖的被他牵着鼻子走还真的不敢再做别的了。
李婶子适时的过来解了围,说完就把一碗乌黑还泛着热气的汤药递了过去,接着还拿眼睨着葛大爷,那眼神仿佛是在无声的嘲笑:一口气喝下去,你不是常说良药苦口嘛!
说实在话,葛大爷老远就问道那股子药汁子味,李婶子递过来的时候他的鼻子连那苦味都能尝出来了,乖乖,这是放了多少黄连啊……
在二人的注视下,葛大爷不得已接过了李婶子手里的碗,拿嘴微微的吹散了浮在碗面上的药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送到嘴边一口喝掉的时候,葛大爷抬眼望着正准备瞧好戏的李婶子问道:“你这里面放了多少的黄连啊?”
“啥?啥是黄连啊?我这可是按照您老当年给开的方子备下的啊!”瞧着李婶子惊诧的样子不像作伪,葛大爷又把鼻子凑上前闻了一下,这才退开脑袋问她:“这是那次我给开的方子?”
“可不嘛,我和我家男人别说会瞧病了,就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知道啥子是黄连啊,这还是您当年给开的方子抓的呢,这么些年了还剩下两副,我家男人好久都不沾酒星子了,不然今日哪里还能又您解酒的汤药呢!”
好吧,葛大爷现在的脸色彻底的黑了,这就叫自作自受吧。经李婶子这么一提醒,他约莫记得自己曾在某年的某月某日开过这么一张方子给李家的男人,因为那时他和李家的男人算是酒友,总是来家蹭饭,结果被李婶子给奚落了还是怎么的,自己后来机缘巧合就留了这么一张方子,且还好心的给配了这么几副药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它们竟然还没喝完……
垂眼瞧着还在泛着微热白气的醒酒汤,葛大爷闭了下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端起碗一口全部喝完了……
真苦啊……葛大爷忍着争先恐后要往外涌的眼泪,咬着后槽牙忍着消化口中的苦味,突然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另外一个给代替了。只见他那袖子擦了擦嘴巴,接着伸手把碗递了过去给李婶子,好心的问道:“你男人怎么样了?还歇着吗?可有喝了这醒酒汤?”
李婶子笑眯了眼,收着碗不慌不忙的对葛大爷说:“嗨,他年纪轻酒量也好,且喝的也没您老的多,歇了会儿就出门干活去了。”
“哎,那咋成啊,你这样可不成,这喝了酒还是要服些醒酒汤才好,别看他年轻,可是这身子却是一辈子的事,你听我的,把这汤药也给你男人那里送点儿去,老头子自己开的方子那还有假,我自己这不是也喝了嘛!”葛大爷不甘心的撺掇着李婶子去给李大叔也来上这么一大碗醒酒汤,最好是越快越好,立刻去,马上去!
“大爷,实话跟您说吧,他皮糙肉厚的可喝的真没您多,我记得以前还跟我妹子住对门的时候,她总是给我妹夫备下那糯糯的绿豆汤,阿梦也可爱喝了。您别担心,刚才他出门前我也让他喝了些,没什么事的!”
“你……”葛大爷现在真是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想说你既然做了那好吃的绿豆汤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熬这醒酒汤呢,估摸着现在的葛大爷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了,他脑子里是这般想的,没想到也顺嘴说了出来。
李婶子听了之后真是大呼冤枉,急急辩解道:“大爷,您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啊,我家那口子本就喝的不多,何必浪费这汤药,您不知道您走了之后这村里人瞧个病有多么不方便,我这也是省着以备不时之需啊。早知道我就不费那起子功夫了,拿好药招待了您还得不到好,高井,你说婶子说的可对?”
本来就在一旁瞧好戏的高井眼见着自己也被扯进了战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也有理,自己现在是怎么说也说不清楚的了……倒霉!
闻言,高井“呵呵”干笑了两声,就继续埋头忙着手上的活计了,心里还在默念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不存在……
僵持到现在,葛大爷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了,是啊,莫非直言这药里多添了黄连,那还不被李婶子给瞧了笑话去。可是自己现在这么较真,不就是此处无银三百两嘛……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吧,看来葛大爷很快的恢复了自己的理智,他重重的清了下嗓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一举动也惹的高井偷偷的抬眼瞧了他一瞧。
“好了,不说了行了吧,算老头子不识你好人心这总行了吧!”
“哼,本来就是!”嗨,李婶子这会儿也拿乔上了。
“咳,听高井说这里也有让我们捎回去的啊……”转移话题,希望李婶子这次能接茬吧。
果然,李婶子闻言脸上立马阴转晴热络了起来,“那几篮子都是给我妹子她们的,刚摘的新鲜着呢,我刚才也嘱咐高井了,青菜还是别放太久,胡萝卜那些倒是可以,这菜啊果啊的新鲜的时候吃才是最好的。”
“嗯,老夫记下了,真是辛苦你们了,为我们想的那么周到。”葛大爷抚着自己的胡须真诚的对李婶子说道。
“哼,您老可别弄错了,我这是为了我妹子和阿梦,她有了身子自然要吃些爽口的,高井,若是你家奶奶吃的好就辛苦你多往婶子这里跑几趟,婶子这菜地里的绝对管够的,听到没?!”
“哎,小子这就代我家奶奶和肚子里的小少爷向婶子道谢呢!”说完还像那么回事的鞠躬作揖了一番,把李婶子给乐坏了,也不再搭理葛大爷了继续说道:“嗯,嗯,改明儿我也去瞧瞧她,还有我那小侄子,呵呵……”
“好了好了,瞧这日头也不早了,咱们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儿媳妇怕是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