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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桃花渡

红尘酒栈里。小九七手八脚的将自己的小东西收拾成一个包袱,而后抱着这个小包裹屁颠屁颠的来到红尘酒栈的前院。此时掌柜正站在柜台前抬头仰望那高高的酒柜,而后他抬手一一的抚摸过那油黄色的架子,阳光从镂空的窗户上射进来落在暗红色的酒坛上,仿佛是被岁月雕刻成永恒的样子。小九抱着小包袱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深陷在记忆深处的掌柜,她很不喜欢他现在的模样,这一刻他身上总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伤感。

良久后掌柜回过神来看着小九道:“都收拾好了吗?”

小九点点头。掌柜说:“那走吧。”说着当即牵过小九的手带着她往门外走去。红尘酒栈前的台阶上,掌柜手中握着一个大锁,古铜色的门锁穿过门环,咔嗒一声锁环扣上了锁芯,就这样封闭了一间屋子,时光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很久很久以后小九在梦中曾经听到这熟悉的落锁声,咔嗒一声响,这一声脆响,锁的不只是红尘酒栈,还有那个年少懵懂无忧无虑的她。

街上的行人很多,书生的摊子还支在红尘酒栈的旁边。红尘酒栈对门的杂货铺有人来买东西,老板娘正热情的招呼着顾客。掌柜一身潇洒风度的牵过小九的手带着她一步步的走在青石板街上。一步一离开,小九回头看去。却见书生正从摊子那里站起来,双目如水般的看着她,最后书生抬手朝着小九挥了挥,小九一只手被掌柜牵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抬起来朝他挥手告别。

渡口前一艘小舟安静的停泊靠岸。撑船的是一个少年,在小九和掌柜还没来之前他用一顶竹笠盖着脸翘着二郎腿躺在小舟上,一只脚在空中晃着晃着,口里叼着一根柳枝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渡口中人来人往,有想泊岸的人问那少年,开船不?少年答,我这艘船被人包了。

在他们二人一言一语来往间,掌柜已经拉着小九来到渡口前,正正站在少年和那船客的身后。少年见掌柜来了只抬手与那船客道:“就是他包了这艘船,你敢跟他同船吗?”

船客回身想与那人商量商量,可待看清掌柜那张脸后。忽然惊的满头大汗,他连连摆着手道:“不不不,小人怎么可以和卫公子同船。”

说着当即就陪着笑脸往另一艘船走去。小九好奇的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人,仰头问着掌柜道:“掌柜哥哥,他怎么了?”

掌柜说了句没事。然后蹲下身子抱着小九踏上小舟。少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掌柜后道:“小师叔,这丫头是你在哪拣来的?”

小九听着这话有些不开心。但是掌柜没有说话,她也不敢说话。她要做一个乖孩子,要很听话,这样掌柜哥哥才不会不要她。掌柜瞥了一眼少年道:“开船,别废话。”

少年听着撇了撇嘴,用力撑起竹蒿,小舟慢慢驶离渡口。波光粼粼的河水正印着阳光碎裂的样子。小九留恋的回过头看着那人头涌涌的码头,那个码头的小镇上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扎根的地方。那里有她已经故去的爹娘,还有她所有的愉悦和不开心。那里还有掌柜的红尘酒栈。

“掌柜哥哥,这里叫什么名字?”小九斜着脑袋看着掌柜问道。

掌柜一听,也慢慢的回过头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码头,视线落在码头上那高高的牌楼上,清平镇三个字苍劲有力的雕刻在石匾上。之后掌柜缓缓道:“这里叫清平镇。”

清平镇,小九低声的念着。她说,自己一定要记得这个名字,这样以后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正在她用力记忆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天的打斗声。小九猛地回头看过去,却见一群黑衣人正包围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长剑剑刃还滴着血。朱红色的血水沿着剑刃滑落,滴滴落在长满青苔上石街上。在少年身前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很明显这个高大的男人是守护少年的人。这是一场以少对多的战役,结局也很明显江边的少年正落于下风。

似乎是感觉到小九的注视,少年一双凤眸缓缓抬起,一双眼珠子宛若湖水一般深沉。隔着一条长长的江水,小九一脸好奇的看着码头上的少年,少年双眸紧锁着她,薄唇紧抿。掌柜一只手抚过小九的脑袋,让她转过头来不想让她在继续看码头上那血淋淋的一幕。掌柜声如温润湖水一般叮咛响起道:“记住他的样子了吗?”

小九听着在脑海里重新勾勒出码头上那个少年的模样。十一二岁的少年,斜长的丹凤眼没有丝毫喜怒,即使身后是一众要杀他的黑衣人,他还是可以风清云淡的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薄唇紧抿,月牙白色的锦袍上还沾着一丝血迹,手中那柄长剑剑刃指着青石板街,朱红色的血液在剑刃上凝聚成珠,无声的滴落在青石板街上。小九点点头安静道:“我记住他的样子了。”

“你还要记得他的名字。”掌柜双目如水的望着前方。

小舟轻轻在江水中晃动,小九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掌柜听这声音才转过头看着小九。小九也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掌柜脑袋微微转过,一半的视线落在码头上搏斗的身影身上,后唇边勾着一抹笑意道:“他叫李君傲。”

李君傲,三个字说的极慢,也极轻。但是却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在小九的耳中,挥之不去。她在心里小声的念一遍那个人的名字——李君傲。隐隐约约中,她觉得这个名字是唯一可以配上那个少年的名字。

掌柜问道:“你记住了吗?”

小九一下一下的点着头道:“我记住了。”

“他叫什么名字?”

“李君傲。”

小舟还在泊渡,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还倒映着码头上的刀光血影。随着小舟渐行渐远,渐渐的小九再也看不清码头上的人和码头上的事了。那么大的码头在她的视线里一点点的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点,再最后消失在她目所能视的视野里。

三天后的夜里。小舟停在一个渡口前,月光穿过重重桃花树的枝桠散乱的落在地上。小九搂着小包袱一步一顿的跟在掌柜和东影的身旁,经过这三天的跋涉。小九知道这个从一开始见面就说自己是拣来的人叫东影,一路上他都很爱说话,只是掌柜很少搭理他,没趣的他最后只能抓着小九跟她这个小不点说话。

但是让小九觉得奇怪的是,话唠的东影在踏上这个渡口的时候,忽然间沉默下来。香风拂过,落英缤纷,小九小心的抱着自己的胳膊。明明是五六月的天气里竟然还会让人觉得寒冷,外面的桃花已经寂灭,可是这里的桃花却开的热烈。三人默不做声的往前走去,东影靠在小九身旁小声道:“这里是桃花渡,是整座逍遥谷的唯一出路。”

小九一听这名字,眼眸子乍然一亮。她是听说过逍遥谷这个名字的,清平镇的说书人总是说着逍遥谷的故事。听说在这座逍遥谷里,有行侠仗义的大侠,还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医仙,还有富甲一方的神秘苏氏一族……关于逍遥谷的传说还有很多很多,但大多都是好的。小九一听这里是逍遥谷顿时有些期待双目流转的看着东影,希望他可以说多一点。

东影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顿时从胸中生出一股自豪感。后抬头挺胸自豪道:“对,这就是外人口中传说的世外逍遥之地,逍遥谷,以后你也会生活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按着逍遥谷的规矩,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师兄。”

小九一听自己会在逍遥谷生活,顿时眼眸放光,可以生活在世人传说的神仙之地,她能不兴奋吗?小九当即欢呼着跳起来,东影看着胸中满满的都是自豪感。掌柜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站在小九身边,对于传说中的事情,很多人总是抱着喜悦的态度去接受,有这样的一个开头也未曾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掌柜抬头看着头顶上纷纷落落飘落下的桃花。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故地重游,心中有一些感概,一些落寞。当年,南夏,公孙雪,姜容嬛,他们都曾在这里无忧无虑过,也在这里痛彻心扉过,也曾逃离过。

桃花落,埋葬一个人,同时也可以埋葬一段心事。

三人从桃花渡口停泊靠岸,然后沿着这桃花花径一路往前走去。这里的小路都用青石板铺就。桃红落满青石板,小九抬脚下脚的时候都变得格外小心。她害怕一不小心那脆弱的花瓣就被自己踩碎了。掌柜一手牵着她,他们走的很慢很慢,慢到有花瓣可以落在她们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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