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寺塔,藏着一个女人
承天寺塔,比西安大雁塔还要高出0.5米,是西夏古塔中的代表作,银川人习惯上一直称它为“西塔”,相对于银川的地理方位,附近还分别有北塔(赫连宝塔)、东塔(高台寺塔)和南塔(李俊塔)。宁夏也正是由于西夏时期留下了形制丰富的古塔而被称为“中国的古塔博物馆”。目前这里很多古塔被误认为是元代或明代时的建筑,现存宁夏境内的400余座佛塔中只有承天寺塔在历史上是有定论的,它始建于西夏,距今已有900多年。
如今,承天寺被辟为宁夏博物馆办公场所,我每次走进那里,要像普通游客购买门票,不能拍照,也查不到任何资料,只能听听日日重复却错误百出的解说词。这时,我总想起张承志在《从吐鲁番到象牙塔》一文中所说的:“谁也不能忽视学术。但是博物馆里那些既珍贵又可怜的残片,在某种意味上确实已是一小群学者的私有。有些已被博学的专家恍然解读;但是由于资料本身近乎绝对的稀少,一旦解读成功,启发的可能也就将近枯涸了。有些则还被反复琢磨,继续攀登着已经接近百年的解读小径……专家们有时暗暗焦躁:因为与这个专门领域的世事直接关联的许多知识甚至常识,居然自己至今还没有学习和接触过。”承天寺塔的价值谁也无法否认,但它也确实在成了一个对外出售门票的旅游景点之后,离学术研究越来越远。
一个建筑与一个女性相关,这在历史上并不鲜见,承天寺塔就是一例。这座古塔连同佛寺的兴建源于一个女人--元昊的皇后没藏氏。元昊称帝后,封立战功卓著的野利部落头领野利遇乞的妹妹为皇后。握有重兵的野利家族在与宋军的对抗中多有建树,获得了很高威望。渐渐地,位高权重的野利家族的一些所作所为使疑心很重的元昊感到了威胁。在战场上频频失利的宋朝正想除掉野利兄弟,于是使出离间计。元昊将计就计削弱了野利的势力。野利遇乞死后,野利皇后为兄弟诉冤,元昊又有些后悔,就把野利遇乞之妻没藏氏接入宫中。那些暧昧的日子里,两个特殊的人,就如周邦彦在《庆宫春》里写的那样,“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眼波传意,恨蜜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晌留情”。没藏氏和元昊的私通不仅限于在兴庆府的皇宫里,位于如今海原县境内的天都山行宫里就不止一次地留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他们的“一晌留情”开花结果了:没藏氏在随元昊行猎于两岔河的时候生下了谅祚,起乳名宁令两岔。西夏语中宁令是喜欢的意思,两岔指在两岔河出生。
诚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墨西哥诗人帕斯在《双重火焰:情爱和性爱》一书中所说的:“他们害怕疾病,也害怕触犯道德戒律。于是,他们又发现了性爱的两种面貌--生命的魅力与死亡的力量。”当皇后野利氏见没藏氏夺走了元昊对自己的宠爱,心中甚是悲愤;可又怜惜没藏氏是自家哥哥的遗孀,不忍加害,就把没藏氏送入戒坛寺当了尼姑。再后来,谅祚继位称帝。为保儿子谅祚“圣寿以无疆”、“宗祧而延永”,在西夏毅宗天佑垂圣元年,没藏氏役使兵民数万,用了5年零7个月的时间在兴庆府建造起大佛塔。1055年,没藏氏派遣使臣到宋朝求得一部《大藏经》。为收藏这部佛经,没藏氏征调民工数万人围绕佛塔建造了一座寺院,并赐名“承天”,没藏氏和谅祚时常到这里来听高僧讲经。这就是承天寺的由来。当时承天寺与凉州(甘肃武威)护国寺、甘州(甘肃张掖)卧佛寺并称为西夏三大佛教圣寺。
李德明、元昊、谅祚祖孙三代及西夏皇室其他成员都钦崇佛教,承天寺并不是西夏皇室在兴庆府的第一座佛寺。据记载,元昊立国前为保其“天长地久”、“庶几不倾”,曾兴建过一座“连云之塔”。他还兴建过高台寺,“令官民礼佛,为己祈福”。如今高台寺仅仅是银川20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名称,没有当初任何遗迹了。承天寺塔是座八角形11层楼阁式的砖塔,底层每边长5米,建造在方形台基上。底层朝东有一门,通过宽90厘米、长4.8米的券道可进入塔室。塔室呈方形,宽2.1米,室内采用“厚壁空心式”的木板楼层结构,通过木梯可以盘旋登至顶层。1层至3层没有设窗洞,4层至10层每层交替设置卷门式的明窗,偶数层为东西向,奇数层为南北向。最上一层向八面开有四明四暗的大型圆窗,登临这里可以一览全城。没有窗洞的其余各层设有拱形壁龛。整个塔高64.5米,可以说是中国西部第一塔。
承天寺是佛教在西夏兴盛的一个标志。一时间,西夏境内广纳佛经,承天寺香火鼎盛,游人络绎不绝。
承天寺、高台寺、海宝塔以及许多外围地区寺院,建立后都成了翻译经文的重要场所。西夏境内流传的佛经以西夏文、藏文和汉文三种文字版本为主,正式的、大规模的翻译佛经是从天授礼法延祚元年(1038)开始的,由国师白法信主持;其后又有惠宗时期的国师白智光主持译经,至天民安元年(1090)53年里共译出820部3579卷。
历史文献中没有具体描述那些僧人是怎样完成如此巨大的翻译工程的,我们只能据西夏文《现在贤劫千佛名经》中译经图所描绘的西夏译场来想像那个场面:地位最高的国师端坐在译经场的正中,他前面的桌案上放着笔、砚、经书等物;其左右两侧坐着僧前俗后共16人,称“相助译者”,分别负责记录、翻译、校核、润色等工作。西夏惠宗皇帝及梁太后一旁视察。可以看出,当时翻译佛经是个国家工程,总负责的地位很高。在传世的西夏文佛经中,卷首往往有译经者题款,比如“式法皇太后梁氏御译”、“大明皇帝嵬名御译”、“德盛皇太后梁氏御译”和“仁净皇帝嵬名御译”等,大明皇帝、仁净皇帝分别是惠宗和崇宗的特称,现存西夏文佛经卷首译经题名者以这两种最多,说明惠、崇两朝是西夏译经的巅峰时期。
1997年秋,银川市东郊掌政乡农民张文在修整土地时发现一条用砖砌成的、宽0.53米、高0.25米、长30米的下水道,那些古砖既沉又大,有的上面还印着很大的手掌印。
考古人员通过试掘,又在一米多深的地下发现了单砖砌成的墙基和方砖铺设的地基,并出土了大量绿色琉璃兽面瓦当、脊兽、鸱吻、槽形瓦、板瓦等建筑材料残件,以及白瓷碗、白瓷盆等生活器皿残件。砌筑下水道的青条砖背面多留有手掌印,铺砌地面的大型方砖多饰有竖道粗绳纹或瓦纹。这些砖瓦及生活器皿的造型风格与西夏3号王陵东碑亭所出土的器物特征完全相同。考古工作者断定这就是高台寺遗址所在地。这一发现为研究西夏时期的宗教及建筑提供了新的资料。
《西夏书事》记载: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十年(1047)二月,元昊“于兴庆府东建高台寺及诸浮图,具高数十丈,贮‘中国’所赐大藏经,广延回鹘僧居之,演绎经文,易为蕃字”。《嘉靖宁夏新志》记载:“高台寺,在城东十五里,夏废寺,台高三丈……下有大湖千顷,山光水色,一望豁然。”蒙古军队攻占银川后,不仅对这里居民进行灭绝性屠戮,也对建筑进行毁坏,除非是他们也同样信奉的藏传佛教建筑。所以高台寺的地下水通道工程未能免除厄运。高台寺遗址所在的高地东临黄河古道,正是《嘉靖宁夏新志》所说的大湖千顷之畔。
拜寺沟的“姐妹塔”
西夏时期的贺兰山,无论在帝王还是普通百姓的眼中,都是“神山”或“圣山”的代名词。历代君王相继在这里大兴土木,建造离宫别墅、佛塔寺院和陵园寝殿,并派重兵设防。贺兰山中有3座西夏高层砖塔都在拜寺沟口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