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很小的时候,曾有那么一段时间生活在十堰,只生活过一年,但却记得楼下有个弹钢琴的男生,每天放学,就能听见缓缓的琴声传来。
带着些许情绪的琴声陪伴了她一年,她总是能从琴声中感受到什么,像是大师音乐家弹的,她好奇着楼下弹琴者的“庐山真面目”,她很想看,多少次走到门前,想敲那个门,却止住了,她的敲门声会打断这音乐,打断弹琴者的陶醉,她自己敲了门也不知说什么。
是个假日,这次琴声出奇地没有响,晴天的妈妈也是被妈妈拖去购物,路过楼下,正巧一个男生从那每天弹琴的那家出来,锁了门,就往楼下走,看到了晴天的妈妈,站住了脚步,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阿姨好。”
“好好好,”晴天的妈妈看这么有礼貌的小男孩,顿时心生喜欢,完全把晴天晾在了一边,然后热情地跟男生聊了起来。
男生怯怯的,似乎不爱说话,所有回答都是“嗯,对,呃,是”之类的词汇。
“你们家每天那钢琴都谁弹的啊,是你吗?真好听。”原来晴天的妈妈也对这琴声很感兴趣了。
“嗯。”男生很小声地应了一下,然后细微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在xx小学上学吗?我们家晴天也在那。”
“嗯。”这次男生还是,似乎要逃离地,依然后退,与其说是后退,不如说是向后挪。
“你和谁在一块生活啊,这就你一个人啊?”
“呃。”
“你叫什么啊,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啊。”
“嗯。”这次男生很自然地点点头,然后喊了一声“阿姨再见”,就跑开了。
偶然间,不知听谁说的,楼下的男生姓华,是哪里哪里哪个华老板的儿子什么什么的,总之大人聊天小孩好难懂,但是提到楼下的男生,晴天还是竖起耳朵听着,似乎把男生的身世当成了很精彩的故事,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情节。
原来他们真的是一所学校,晴天好几次都看到了男生,男生一个人低着头,看着他的身影,莫名会有落寞感。
终于有天上学路上,他们遇到了,男生一般都是起得很早,去学校很早,这次能遇到,大概是男生起晚了。
“哎,你是不是住xxxxxx,我们是邻居哎。”
“哦。”男生冷漠地站在原地,没有表情,似乎连开口说话的动作,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高冷的boy啊。
但这依然无法阻挡小晴天的热情。
好吧其实是因为这个正太很酷。
“我叫包晴天。”一个大大的smile浮在晴天的脸上。
“我叫元芳。”萌正太依然冷冷的,甚至绕过晴天,快走了几步。
“我真的叫包晴天啊,晴天的晴,包晴天。”晴天追了上去。
“哦。”果然是高冷boys。
“你是不是会弹钢琴啊,好好听的。”晴天依然热情不减。
“会一点。”
“你是不是姓华啊?”
“我姓李,李元芳。”
“我是在认真跟你说啊,你是不是姓华啊?”
“你很烦哎!”
他拨开晴天,晴天还没有缓过神,他就跑远了。
后来每次都能在路上看到那个高冷的boy,晴天那之后就没有跟他说话。
那个男生也太不合群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还说我烦!我怎么烦!我哪里烦!
两人离得远远的,很快晴天在新学校有了新朋友,有了每天陪她上学放学一起走的伙伴。
每天早上两人都能碰面,那只boy始终自己一个人,低着头走着自己的路,每天他们俩都是一前一后走进楼,走向楼梯,她跟在男生的身后,看着男生开了门,她又走向楼上,时不时回头望几眼。
唯有楼下的琴声,从未断过,每天放学都是那么准时,琴声里没有以往家长逼孩子练习的声音,只有琴声,几乎不断的琴声。
那只boy的琴声很特别,就是晴天看着他拿钥匙开了门,过了一两分钟,那琴声就响起来,一直到深夜,甚至她觉得,那只boy从没写作业、吃晚饭、上厕所。
她则在琴声中,写着作业,吃着晚饭,和父母看着电视,洗漱,慢慢睡去。
有时她想知道他每天弹到几点,但是,每次听着琴声,就睡着了,醒来就是闹钟的响声。
住的时间长了,就习以为常了。
那段时间,晴天经常不写数学作业,于是被老师惩罚——教室门口站着。
她不是不写,她是不会。
这个语文全年级第一的语文课代表,数学竟次次垫底,班主任的谈话被她当耳边风。
小孩子学习,就学的是一种热爱,没有目的性的,强加上老师家长的盼望,它就成了竞争的工具。
晴天的父母也是那种随意孩子的那种:你喜欢哪个学科你去学嘛,偏科能怎么样,没有烦恼比学习好不偏科更重要,偏科证明有学习的天赋,全科都好只能证明有死记硬背的天赋。
“作业都不写了是吧?全班就你一人敢!行,不写作业你也别上数学课了,出去!”数学老师似乎这次很生气,全班只有晴天一个人数学不及格,不,整个年级只有她一个人不及格,而且只有她一个人不写作业。
晴天本来就被数学题难得头疼,数学老师这么一说,更生气了,径直走出教室门口。
“你等着,下次数学年级第一就是我!”回头给数学老师甩一句话,然后重重地摔门。
令数学老师惊讶的是,他以为这个自尊心超强的女生,会很努力地学数学,然而完全都是他的想法有误。
因为包晴天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考过比那次更高的分,尤其是上了初中,从来没过10分。
但是,放句示威话心里似乎能舒服点。
数学有什么了不起的?
走出教室,站了一会儿,她就没耐性了,于是就沿着楼道走。
那个班教室门口也有人站着?
晴天带着好奇的心,向那个方向走过去。
那个华元芳?还是李元芳?竟然在门口罚站。
“嗨,你咋在这站着呢。”
说完这句话,晴天就后悔了,这么幸灾乐祸的话,不知对方会怎么想。
“没签字。”
那只boy手中拿着数学卷子,晴天瞥见了上面的分数。
鲜红的100分在他的卷子上,这个分数对于晴天来说简直可望不可即。
“啊?没签字也要罚站啊?”晴天被老师的严厉震惊了——从不写数学作业罚站就算了,没签字也要罚站?
“我从来都没签过字。”那只boy冷冷地说。
“……”
“哎,同是罚站,就一起同甘共苦了,你教教我数学,我教教你语文,怎么样?”
“不需要。”
“你数学成绩这么好?给我补补数学吧。单补,帮帮忙啦。”
“没时间。”
“天天那么多时间弹钢琴,同学请求帮个忙都不行,怪不得连个朋友都没有。”
“说了没时间,你很烦。”那只华姓boy依然冷冷的。
“哼,小气鬼,闷油罐子!”晴天喊道,声音很大,在楼道里甚至有了回声。
那只boy的班教室门突然开了,似乎是那个班的老师。
“你几班的啊?上课啊,喊什么喊?”
那老师很大力拽了一下那只boy。
“让你罚站你还跟别人聊上了是吧,真麻烦,连罚站都不消停那就跑步去吧,别打扰我们上课好不好!”那老师又狠狠地推了那个男生。
“你凭什么推他啊,凭什么说他啊?你是老师你就了不起啊?”晴天又狠狠地推了那个老师,挡在男生的前面。
“你这学生真有意思,挺能管闲事,他你什么人啊?这么护着他?小男朋友?哈哈哈哈,你男朋友得罚跑去了,你也一起去吧!”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太严格规定禁止体罚,似乎罚跑步后来也成了晴天的家常菜,反正一到数学课,晴天就任性地往教室外面走,然后重重地摔门,班主任也管不了,当然这是晴天小时候最后悔的一件事,后来数学老师冒着风雨把没带伞的她带回家,她才觉得数学老师有多么多么好,哪怕对这个总对他撂脸子的学生,数学老师也是对得起教师这个职业,可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班很快换了老师,再也没有那个摔门拒绝上数学课的女同学,和那个严厉但很爱学生的数学老师。
再看看男生班的老师,简直恶心。
晴天回头看了一眼男生。
“对,就是了怎么地!”
晴天冲那个老师喊道,然后拽着男生,跑下楼。
“好啦,那种老师真的好烦人,如果他总找你麻烦,那你就转学好了,不要跟这种老师讲道理,你讲不过他。”
晴天安慰着那只boy。
“我让你决定我的事情了吗?你很烦,我不想骂你。我告诉你,如果你再因为所谓的行侠仗义来多管我的闲事,我以后,理都不会理你。”
男生似乎从来没有很感谢过晴天。
后来晴天因为在楼道里乱跑乱叫、顶撞老师被请了家长。
晴天记得晴天妈领着晴天,来到了老师办公室,后来过了一会儿,boy的家长也来了,一身正装,夹着包,拿着那种流行的通讯工具,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过于普及起来,晴天只记得他不停地打着电话,联系什么商业什么机构开什么会,boy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老师喝着茶,看见一大老板进了,本来晴天妈和晴天都在那站着,她想她坐着,让家长和学生站着,这样开家长会显得她威严。但是boy爸进来,老师赶紧给那boy爸搬凳子,后来按了一下觉得硬,差点把那个沙发给搬来,找了半天,老师把她自己的椅子递给了boy爸,又搬了个椅子给boy,后来觉得不好意思,又给晴天和晴天妈搬了两个椅子。本来她想坐着,这回她站着了。
老师清了清嗓子:“咳咳,教育孩子要全面发展,不能……”
话音未落,晴天妈突然鼓掌了,然后boy爸开始接电话:“喂,那个合同一定要签!”
晴天妈一边鼓掌一边欢呼:“老师讲得好,全面发展,晴天!记重点,带笔和本没?”
老师汗颜……
“你们做家长的,不能让孩子学会顶撞老师,要多与孩子进行心灵上的交流。”
晴天妈又鼓掌了:“好好,老师讲得好,但是我和晴天爸天天和小晴天交流,心灵和口灵都进行了,反正这孩子从来没顶撞过我们,所以我觉得这不是孩子的错,可能是那老师不行。”
晴天内心:妈,口灵是什么?
Boy爸则是接着接电话,老师倒是不说了,只是叹了口气:“真没见过这样家长。”
晴天妈接着说:“我也没见过这样老师,孩子顶个嘴考试不及格也要请家长,自己管不了学生咋当老师?”
老师真的是无语了……
过了一分钟,办公室完全僵持了,突然boy爸发话了:“老师,讲得好,你接着讲,我让我家孩子拿笔记一下。”
“内小sei,哎呀,算了,儿子,拿笔记老师说的什么,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很显然,boy爸连boy的名字都忘了,不禁让晴天心里一冷。
说完,boy爸拿起包就走了,临走时问了boy一声:“儿子,钱还够不够花,不够再给你点。”
“不够!”
Boy爸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就塞到boy手里,然后扬长而去。
请家长的过程终于在老师的无语中过去了。
晴天不知什么时候,每天早上很早,蹲在男生家的门口,男生每天推开门,就看到了晴天穿着干净的白色裙子,背着粉色的书包。
男生不动声色地走下了楼梯里,晴天就跟了上去。
“你那么喜欢钢琴,你听过什么歌吗?我超爱天空之城。”
无论晴天说什么,男生都不理她,她就尾随着他走到学校。
依然是每天放学,男生走得很晚,在学校写完作业才走,比值日生还晚。
偶尔男生也是值日生,做完自己负责的,然后就写作业,别人都是回家写作业,他每天都在学校写,但写的很快。
晴天蹲在门口,等着男生走出教室走下楼,晴天尾随他又跟在他身后。
一起走回家,晴天目送男生拿钥匙开了他家的房门,自己才上了上一层。
到了家,放下书包,她知道男生的钢琴声很快会响起来。
这次是一个熟悉的旋律。
天空之城。
她只是无心说的,从没想过男生会弹。
一遍结束,又一遍,一晚上,同一曲,直到深夜。
这是他们交流的开始。
友谊的小船说开就开。
一直到了深夜,这次是她陪着男生的琴声,是男生的琴声停了,她也激动得睡不着。
夜晚总是那么宁静,透过窗,晴天发现,这个城市,每个角落都是那么美。
路灯的光照耀在街道,给每一个孤独孩子的心里点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