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君如听了这个名字，并没有显得很惊讶，他依旧是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他。”他拍了拍祁寒的肩膀，“多谢，帮大忙了。”
祁寒面无表情，心说你才真是帮我大忙了呵呵呵。
韦君如见已经问完了该问的，便双手往袖子里一收，抱在身前，提议到：“师弟，天色渐晚，咱们便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可好？”
祁寒咳嗽一声，回答道：“多谢师兄关照，只不过在下此刻只想静静。”
韦君如露出了然的神情，充满理解地说：“既如此，师兄我便先行离去。师弟自己小心。”见祁寒点头表示明白，韦君如便拢着袖子悠哉悠哉地走了。
祁寒：不对，他刚才到底明白了什么？
祁寒越来越摸不清韦君如此人了。
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听着韦君如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完全听不见。虽然祁寒心知韦君如如果想知道他一会儿要去哪，那他不管用什么手段肯定能知道。但祁寒还是等着韦君如彻底走远了，才开始动作。
晚上的城主府看起来比白天阴森了许多，祁寒摸索着白日他找到的路线，直直往赵大师那边而去。
越往赵大师那偏僻的屋子走，祁寒越觉得周围愈发安静下来。原本还可以听到一些微风拂过树林的声音，到了这边，却好似空气都静止了一样，周围凄清静寂，有淡淡的雾气弥漫。
祁寒觉得四下气氛不对，便先停在一棵大树的树顶上，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就奇怪了，理论上来说这种空旷地方空气不流通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快下雨了。可这.......他看了看那阴霾重重的夜空，这看起来倒像是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四下观察一番，没有发现症结所在，只得继续前行。
快到赵大师居住的地方了，那雾气也越来越浓密。祁寒皱着眉，这个雾气的味道.......怎么跟21世纪的雾霾味儿有点像？
终于走到赵大师的住所，祁寒赶忙迅速地藏到那间房屋背后，仔细听了听房间里的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噜声，也没有乱七八糟别的声音。或许是不在。
祁寒大胆地绕到房门口，并没有在窗户纸上戳洞，而是悄无声息地微微撬开窗户，透过那一小条缝隙向内窥探。
在他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并没有看到赵大师的身影。为了以防万一，祁寒捡起路边一块小石子，不轻不重地扔出去，敲在房门上。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响动。祁寒便不再犹豫，轻轻推开房门。他身后的月光照亮了多半个房间。只见这间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只一张案几，一把椅子，一张床而已。他缓缓走进屋内，反手合上房门。
祁寒直奔那桌子而去。桌上铺着一张生宣纸，上面有几个墨点，看起来是赵大师拿出纸以后迟迟无法下笔的产物。
他绕着那桌子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正准备去床后面看看的时候，却被脚下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祁寒蹲下身一看，见是一本垫桌脚的书。他叹了口气，没想到赵大师竟然是这样的术士，这么不尊重书本。虽然我也不尊重就是了。
祁寒离开书桌，走到那张床旁边。原先被阴影遮住的是床后的一个小书架，上面的书并不多。祁寒抽出一本，封面上的书名是同一种特别繁杂的字体写的，祁寒懒得辨认，便翻开简单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这大概是一本讲历朝爆发过的大型瘟疫的书。祁寒又拿出别的几本书看了看，无非是什么医术和偏门药方，还有瘟疫的记录。没想到这赵大师相当关注民生啊。
祁寒把书一一放回原位。还剩下最后一本书，他顺手抽出来一看，这竟是一本讲怎么祈雨的书。
祁寒联想到那些宛如焚烧木材的雾霾味儿和天空中的阴云，便明白了。这家伙大约是去山谷那些较为封闭的地方焚烧木头了，整点上升气流，降降气温。原来他是这样搞出来这片乌云的。
祁寒把这本书也放好。
等等！他突然灵光一现，这里是有个书架。他再次仔细看了看那些书，这里的书本保存也十分完好，甚至褶皱都很少。由此看来，这赵大师并非不爱护书籍之人。然而——那边的地上却放着一本书，用来垫桌脚？
那必须是不能见人的书啊！
祁寒再次回到桌子那里，蹲下身子，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等把书拿出来，祁寒才发现，这条桌子腿断掉的部分十分整齐，简直不像是不小心磕断的，倒像是被人故意锯下来的。
这更能说明这本书很重要了。
祁寒放稳桌子，借着月光看了看书的名字。
《宋氏剑谱》
咦？是我想的那个宋氏吗？祁寒翻开书，不过毕竟他学习这些古代的功夫没几天，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不过，如果这本剑谱真的是宋桑榆那个宋家的，那就有意思了。
就今天这个赵大师的反应来看，他跟宋桑榆应该并不熟，那估计就是他和宋怀义有交情了。
这个交情还得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仇人，赵大师觊觎宋怀义家的剑谱，一朝得手，但剑谱不能光明正大地见人，便藏在桌脚下。
然而赵大师作为一个术士，向来是被人尊敬的存在。毕竟这个国家封建迷信得厉害，少有人会惹恼一个有点道行的术士。赵大师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剑谱而得罪人。他一开口，那得多少人捧着剑谱去求他翻牌子啊！
那便是第二种情况了。这赵大师与宋怀义是至交好友，好到宋怀义可以心里毫无芥蒂地把自家的剑谱去给这个外人看。那这俩人或许是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了。
其实祁寒觉得宋怀义并不像那种会完完全全信任并结交一个人的人，然而第二个可能还是比第一种的可能性高多了。
祁寒把书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这么一说，赵大师是宋怀义的至交好友，而且赵大师本来是在京城，因为方元的消息才南下湖阳城，而据方元当时有的消息，平州城是已经沦陷了的——
这赵大师不会是为了回来救自己的好友一命才南下的吧？！祁寒对于这个想法有些惊讶。
那这个赵大师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一介术士，又不能像医生一样治病研究解药，也就只能作一作法、骗一骗老百姓了吧。
不对！——他那边的书架里，可尽是些医书啊！
祁寒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这个赵大师应当是为了救自己的好友而跨行研究了。可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按理说他们来到湖阳城之后就差不多能知道平州城已经死的死、变丧尸的变丧尸，没几个或者的呀？
......方元说过什么来着？这湖阳城的丧尸，有些长得和人一模一样？
那就是了，如果宋怀义作为这个时空的第一个丧尸，他并没有在围剿中被杀死，而是逃了出来，进化了新的能力，还在路上遇见了曾经的好友赵大师......
那赵大师看见他那张跟生前一样一样的脸，怕是觉得宋怀义还有药可救了！然后便窝在这里研究解药，以便有一日可以拯救好友，还顺带拯救了世界......
祁寒捋了捋思路，好像没什么问题。那现在的疑点就是为什么赵大师要搞出这一片乌云和雾霾，以及隔壁的茅草屋里面为什么会有血迹和镣铐了。
阴云，阴云有什么用呢？昼夜温差小？地球发散到宇宙的热量大大减少？空气湿润？太阳光大大减弱？
祁寒挠了挠头。突然想到，这家伙不会是想削弱太阳光来保护他的亲亲丧尸宋怀义不要死的太早啊？
不不不，这也太离谱了。祁寒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确保房间内部还和他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便趁赵大师还没回来之前溜出房门，藏到旁边茅草屋的屋顶上。
既然来了，总要看看这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嘛。
幸好赵大师并没有让祁寒等太久。祁寒躲在屋顶上没一阵儿，便见远处有个人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大约就是赵大师了。
不对。祁寒眯起眼，这赵大师旁边还有一个东西，看身影是个人形，耷拉着脑袋，全身软的跟一滩泥巴一样，被赵大师连脱带拽整了回来。
祁寒第一个想到的是：这赵大师不会是把宋怀义给整了回来吧？！他想了想，觉得怎么都不可能，便静静地等他们走到跟前。
赵大师与他旁边那东西的轮廓渐渐清晰。那玩意果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丧尸。不仅是脸上流脓面相极丑的那种，还是一只被赵大师打晕了的没卵用的丧尸。祁寒腹诽，能被一个普通术士打晕，这丧尸大兄弟也是够可以。而赵大师也行为奇怪，戴着面罩，头发也用头巾包了个严严实实。
现在不该想这些，祁寒回神，关键是赵大师为什么要把一只丧尸带回城主府？如果这个丧尸醒了，而他制服不住这只丧尸，甚至自己也被咬了一口，然后丧尸寻着人味儿找到那些躲避在城主府里面的平民百姓......那就太尴尬了！
祁寒看见赵大师把那个晕菜的丧尸扔到了他身下的茅草屋里面。联想到茅草屋里面的镣铐和血迹，他也大概明白了，这赵大师竟然是在这里做起了实验！
突然，祁寒听到茅草屋里面穿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呜咽，仔细一听，竟然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不对啊，首先赵大师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其次刚才拖进去的丧尸祁寒看见了，是个雄性无疑！那这个声音.......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一间做实验用的屋子，一个实验操作人员，一个丧尸也就是小白鼠，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还在呜咽？
这是另一个小白鼠无疑啊！听刚才的声音，这明明还是个正常人好吗？
茅草屋里赵大师也不发一句声音，不知是不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下面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想必是赵大师在对两个小白鼠之一上镣铐了。
祁寒默默地听着，并且并不准备来一次英雄救美去解救下面那个二号小白鼠妹子。打草惊蛇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赵大师似乎是料理好了两个小白鼠，他走出茅草屋，走进他的房舍里面。祁寒连忙跃到那间屋子上面，仔细倾听。没想到还真听到好玩的了。
屋内传来一阵阵砖块木板相互摩擦的声音，渐渐停歇。这种调调，一般是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密室或者暗格，还是隐藏在木质物品附近的那种。
不一会儿，赵大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两个碗，碗里盛着澄清透明的液体。这怕是那两个小白鼠最后的晚餐了。
赵大师快步走进茅草屋，那个女人又呜呜地哭了几声。赵大师不为所动，仍然一句话都不说。屋内持续了一阵寂静，大约是赵大师把那两碗液体灌给了这俩倒霉鬼。
祁寒同样静静地呆在屋顶，与赵大师一样耐心地等着实验结果。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疯狂的挣扎的声音，一个女性丧尸低沉的嘶吼声传来出来。祁寒清清楚楚地听见赵大师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屋内便传来钝器敲击的声音，随后那女性丧尸的吼叫便听不见了。
不知道那个被拖来的雄丧尸怎么样了。祁寒正这样想着，便见赵大师拖着那个雄性丧尸出来了。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祁寒也硬生生吓出了冷汗。
那个雄性丧尸原本脓水横流的脸，虽然脓水横流，但好歹是一张脸。而如今这个被拖出来的丧尸，它的脸一片模糊，就像是那种被浓硫酸洗涤过的样子，眼睛的部位糊着一层软乎乎的肉，鼻孔露出，看不到嘴巴。整张脸如同一滩粘稠的肉浆糊，好像赵大师使劲抖一抖，这张脸上就可以滴下来肉酱。
这还不算完。见那赵大师放下这个雄的，把他搬成侧卧的姿势，然后转身回到茅草屋里，把那个雌的也搬了出来，面对面放在那个雄性旁边。这个雌的脸部倒是完好，似乎刚才那种透明液体只是让她变成了丧尸而已。随后，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雄性丧尸脸部的肉酱，逐渐运动起来，真成了一滩肉泥在脸上活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构建起鼻子、眼睛、嘴巴，甚至与它耳朵上的肉都有些微微融化，开始自我调整。
不一会，这个雄性丧尸的脸，便变得和它对面的雌性一模一样了。
祁寒看得心惊肉跳，他还以为这种和人长得极其相似的丧尸是宋怀义作为第一个丧尸搞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家伙——
那赵大师静静地看了看地上两个一模一样的丧尸，遗憾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是这样........”
看来这种事情他果然做了不止一次。
祁寒皱了皱眉，忍住胃里翻腾的感觉。幸好晚上什么都没吃。
那赵大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一手一个丧尸，拖着那俩丧尸渐渐离开，也不知道准备把他们放走还是杀了。
祁寒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确认那赵大师是离开了，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他瞥了一眼茅草屋里面。那里的地上又多了好些血迹，除此以外倒没什么变化。
他不敢再停留，怕赵大师很快折返，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此时回去他也无心注意路上的雾气了。他没有直接赶回武林盟众人休息的地方，而是先到了一片距离吃饭的地方比较近的小树林，扶着一颗树干呕了半天。
他缓了缓气息，心说我靠，幸好未来是个人道主义社会，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人体实验了。
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祁寒身边响起，声音的主人听起来还挺高兴：“哟，这不是祁寒师弟吗？”
祁寒暗道不好，怎么又是韦君如。
韦君如走近，笑着说：“师弟，你这是怎么了，面色竟然如此苍白？”未等祁寒编好说辞，他便俯身到祁寒耳边，声音沙哑地笑着：“祁寒师弟，你可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祁寒虽然早就料到这韦君如肯定要过来坏事，可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回去的路上就把自己堵住了。失策，失策。
韦君如又不等祁寒说话，便自顾自地接着说：“这三更半夜的，师弟你不觉得阴气甚重吗？怎能在外游荡呢？哦——我明白了......”他露出一个暧味的笑容，“师弟想必是因情所困，郁郁不得眠吧？”
祁寒：“哈？”
韦君如露出疑惑的神情：“师弟方才遣在下离开的时候，不是说你心系于一位名叫静静的姑娘，想独自怀念，不便与我同行吗？”
祁寒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只要他不深究，就算是假装不深究，也是好的。
韦君如见祁寒不说话，便善意地笑了笑：“师弟，你对一些事情好奇并且执着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危险，“小心不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