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田明连田明顺拉着移动拦河网已经缓慢前移了三四十丈，河面上依然平静如故。
“有没有鱼啊？”有人不免担心起来。
“‘有水就有鱼。’”田仁喜稳稳地站立在河堰上，顺口引述了一句古语，气定神闲地宛若一位静观战局的将军。
“你看，打了好几网，一条鱼都没有呢！”
“哈，您都看见了，河水一人多深呢！能打到鱼？——一听到水响，网脚子还没落到河底呢，鱼早就跑光了！”
“那，咱这不是扑空了？！”
“哎，甭急嘛！咱这拦河网往跟前一挤，只剩一小块儿，咱十来条渔网密密匝匝铺天盖地地撒下去，它朝哪儿跑？还不乖乖地落入咱的渔网！甭急，等等看嘛！”田仁喜成竹在胸信心笃定地说。
一语未落，随着一张渔网撒下，只见河心漾起一道波纹箭一样射向下游固定拦河网，随即长长的拦河网当央儿剧烈地往外一摆，紧接着“哗——”的一声水响，一条足有三尺长的金色大鲤鱼蹿出水面三四尺高，映着朝阳，闪耀着一身金光，接着又“扑通”一声栽进河水，溅起一片水花，划起一道水纹往上游射去。
这一下子，简直就是一剂超量的兴奋剂，十个猎鱼者一个个都惊喜兴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跳下河里，一把抱起那条硕大矫健美丽的金色大鲤鱼。
“大叔，您真神啊，您是金口玉言呀！您的话音还没落呢，那大鲤鱼就出来朝拜亮相了！”黄五儿眉飞色舞地说道。
河堰上下一片欢腾雀跃。
田明连田明顺也是满脸堆笑信心倍增，不紧不慢地拉着拦河网。
随着移动拦河网的前进，两道拦河网之间的水域空间逐渐缩小，田明连田明顺也分明感到引绳传递的拦河网上遭遇的“打头”间隔越来越小，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打头”是当地打鱼的人对被网进网里的大鱼冲击渔网的称谓。有的使用年久强度降低了的渔网每每会被大鱼一头撞破，功亏一篑，令落网的鱼儿逃之夭夭。此刻，每一次鱼“打头”，在田明连田明顺感觉，好像鱼儿不是在撞击拦河网，而是一次次在撞击自己的心房儿，带给自己一阵阵惊喜、兴奋和希望。——渔业队能多打几斤鱼，就能多换回几斤珍贵的粮食，就能给家里多补贴一点儿。
田仁喜站在河滩上静静地观察着。固定拦河网抖动也越来越频繁。正在缩小着的两道拦河网间的河面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不再似原先那样微波不兴地静静流淌，而是不时泛起不易察觉的细微的旋涡，好像下面潜藏着诡异的涌动着的暗流。忽然，固定拦河网靠近岸边不远处猛烈抖动了一下，水面下似乎隐约闪现了一下鲜艳的橘黄随即消失了，接着是网面的频频抖动。
“立建快来！这儿！”田仁喜一眼瞥见站在不远处的田立建已经拾好了撒网，双手挓挲着，正在寻机撒出，连忙喊了一声。
田立建闻声，循着田仁喜手指的方向，早已了然于胸，快步走到近前，站稳水边，腰一扭，甩动双臂，把网撒了出去——果然好把式，渔网被抛向河面，瞬间绽放成一朵圆圆的巨大花朵，缘边贴着还在抖动着的拦河网落下，迅即沉没水底。
田立建回头与田仁喜相顾一笑，收拢了过多抛出的松弛的网绳，然后用力抖动几下，把渔网收紧，使网脚子、网纲紧紧扣进河底淤泥里，然后弓着腰缓慢地收着网绳。收拢了几把，在衔接着网绳的网顶儿露出水面之际，田立建猛然感到了渔网受到了剧烈地撞击，不由得停止了网绳的收拉，脱口喊了一声：
“是个大家伙！”
“哈，是啊，是条大鲤鱼！”田仁喜肯定地说，因为他刚才看见了它呈现出的鲜艳的橘黄。
田立建缓慢小心地收着网绳，每遇到撞击时便停止收绳，以便发挥渔网的柔韧性缓冲吸收消耗大鱼的猛烈冲击力。
渔网拉近岸边了，渔网下端坠着红的黄的白的滴里搭拉鼓鼓囊囊狂扭乱跳的一大团。在渔网脱离水面的瞬间，一片噼里啪啦声混合着猛烈的水花飞溅，溅了田立建一身一脸。连在旁边观战的田仁喜也没能幸免，也溅了满脸满身。手头儿正好得空的田仁智、田仁君、黄五儿几个人慌忙赶过来，辅助田立建把沉重的渔网拉上平坦的河滩。这时，田明利拿来了一个大鱼篓。田立建小心地散开渔网，小心地掀开网兜，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那条大鲤鱼牢牢握住，把头送进等在跟前的鱼篓。鲤鱼噌的一下子蹿了进去——一个鸡笼般大的鱼篓，竟然容纳不下它那硕大的身躯，只好委屈地弯曲着腰身在篓内跳动。几个人离开渔网，围着鱼篓观赏着评论着捕获到的第一条鲤鱼。
“这家伙怕有二十斤吧！”
“是不是在早跳出水面的那一条？”
“大小倒差不多呢！谁知道，说不清，水里未必只有一条恁大的鲤鱼？”
田立建则刚好趁空慢慢地倒着网，不时地往鱼篓里丢鱼，一忽儿鲶鱼，一忽儿槽鱼，一忽儿鲫花……足足又拣出十来条，已经装了半篓子。田明利端起来掂了一下：
“乖乖，这一网就有二十七八斤！真是旗开得胜、开张大吉呢！”说着，把鱼篓口儿的网口儿系好，端到河边儿，放到岸边儿浅水里，把系绳拴在旁边的小树上。
田仁喜一个人站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水面。水面泛起的细小波纹和漩涡逐渐增多，可以想见水下的惊慌的鱼儿密度在逐渐增大。看看田明连田明顺，拉着拦河网缓慢地移动着，距离固定拦河网大约还有三四十丈。还太远，水面还太敞。“不能急！要提高效率，节约体力！咱这可是连续干的长活儿呢！”田仁喜提醒着自己。
拦河网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这时候黄五儿沉不住气了：
“我说大叔，俺的队长，中了吧？该下手了吧？——您可真沉得住气呀！”
“您回头看看，明铎儿、您仁君叔，一网才打到几条鱼？不要慌！‘久等有席坐’，歇着，省点儿劲儿，留后边儿使！”田仁喜说着，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水面。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