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
今天下午的课全是语文课。
听小北说，赵老师最近来上课都脸色苍白的。后来硬是没办法了，前两天的课全让老班给换了。而今天按照课程本身的两节补上之前的两节，所以下午四节课，都是赵老师的课。
比起数学的函数，物理的牛顿定律，历史的编年史，地理的世界地图，生物的遗传基因，政治的经济理论，英语的庞大词汇量来说，语文可算是我唯一的强项了。也算不得上每次考试都能拉分，但总归分数还能看得过去。每天只要一逢赵老师的课，我就能稍稍可以放松紧张的神经，不像其他课一样上课紧绷着神经，做着写不完的笔记。我喜欢语文课的感觉。
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语文课简直就是人生中的噩梦。
李慕白是头一个。在我这些日子的观察下，尽管李慕白算是华文中学里挤得进学霸级别的人物。但是我们的学霸他语文不好啊。每次赵老师发的小测试卷，我都偷瞄到李慕白的分数都是刚刚超及格线一两分。这极大的满足了我虚荣感，甚至一度成为了，我在家里吹嘘的谈资——“像我们班的一个同学，在全校前十的存在呢，但是我语文稳压他好几十分。”
我承认我有时候看到李慕白也会有深深的罪恶感，但是随后一想自己说的话也算事实嘛。然后什么罪恶感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当李慕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连中饭都没吃下去。他趴在桌子上要多沉闷就有多沉闷，而他有多沉闷我就有多幸灾乐祸。小莫也在旁边讽刺道，“李慕白都这样了，你不安慰安慰就算了，还笑他。你这样可太冷血动物。”我哈哈大笑，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一直以来我都当李慕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没错的。但是我在他生命中扮演的绝对是最佳损友的身份。就是那种你摔上一跤狗吃屎，我绝对绝对会伸出手去扶你起来。但是前提是先让我笑完再说，哈哈。
“深宫怨妇，你还要幽怨下去多久啊。”
“你才怨妇，朕只是觉得今天下午不舒服。”
我拍着他的背心，此时的我真想把一张卫生巾慷慨的扔在他桌上，然后说随便花。想看他一脸囧样。
太罪恶了。
正当我无节操的幻想的时候，赵老师走过来了。发现了一蹶不振的李杰，一脸笑容的走了过来。
“李慕白，看你怎么表情这么难看啊？”
像李慕白这样的尖子生，偏科一门最容易引起关注。自然老师对他照顾周全。都想着尽力去帮他突破难关。但是李慕白一副不领情的模样让赵老师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片刻的沉默。
我解围说，“赵老师，李慕白今天不舒服，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在赵老师面对我的时候，他冲我感激的点了点头，大拇指戳了戳胸口。意思是说，“大恩不言谢，朕改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赵老师保持微笑看向李慕白，随后露出一道锐利的眼神，说道，“下午我的课比较多。王佳尔你帮我看好他，不准在上课睡觉，实在不舒服就请假，上课还是得有纪律的。”
我和李慕白做贼心虚的对上一眼。本来想帮他争取上课休息的特权就这样失败了。小心思一瞬间就被看破了的李杰更加沮丧了。忍不住嘟囔一句，“四节语文课，会疯。”
赵老师似乎把这句玩笑话当真了，语重心长的就和李慕白说了一箩筐大道理。最后补上一句说，“......李杰，你呀要知道老师开着船带你在知识的海洋遨游，可不容易，你要认真学啊。”
“可是老师，我晕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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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课较多的原因，赵老师把今天的课讲的很慢很慢。下午的天气依旧很热，配上几段苦涩难懂古文的之乎者也，连我都有些许睡意。更不用说李杰了。睡意朦胧，只要给他一个枕头，保证倒头就睡。
在我接连用手提起第五次倒在桌子上的李慕白后，他好像似乎终于决定振作起来了。但事实是，他鬼鬼祟祟的把一本数学随堂演练拿出来，悄悄的放在语文书下。美其名叫，清醒头脑。
这样也好，我也不用再去提醒他起来听课了。就让赵老师误会去吧。
听小北说，赵老师算是华文中学元老级别的人物了，今年是他在华文教书的第九年了，当真是很不容易。而且我发现他上课有一个招牌动作，就是上课说着说着时而就掂脚。于是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写着一张纸条就递给了小莫。并在上面模拟QQ的聊天界面一样画了一个图框，画完还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于是就有了......
王佳尔与她的小伙伴的聊天室。
王：有没有发现赵老师的喜欢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
莫：大概是因为身高不足，伸腿凑。
北：呀，上课着呢。你们写小纸条画成这样是闹哪样。那个那个......你们不准说我男神，我会伤心的。
王：对对对，别欺负小北男神。毕竟小白男神身高不足，颜值凑。我就是觉得课一多，我就感觉特无聊啦~
莫：什么时候赵老师成小北男神了。至于这么多课，我感觉这辈子都不想上语文课了。其实，我早就想睡了。
北：一直都是我男神啊，呀，好害羞。我觉得老师课讲的很好啊。
王：很明显我就没发现你在看书。你一直盯着赵老师发呆好不好啊？小北？
莫：+1。
北：哪有，不许胡说。我们这写纸条会不会太不尊重赵老师了。
王：你看看我旁边那个李慕白在干啥，你就知道谁最不尊重赵老师了。被发现了就把李慕白踢出去背黑锅。哈哈。
莫：菲菲说的有道理。我觉得我们和小北写纸条只会耽误她少看一眼赵老师。
北：没有没有。也罢，小女子承认自己也是深觉得今天气酷热，亦非听课极好的时间也。
王：说人话。
莫：说人话。
北：我其实.....也不想听课。
王：不想听课还说的那么含蓄。不爷们。
莫：本来就不是爷们，好不好。还是让佳尔带着我们心灵上逃课吧。
北：将反动进行到底！
.......
这样的纸条足足传到了第二节课尾声。
我们聊天气，聊哪个男生最帅，甚至聊到明天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一直聊到无话可说。
我把那三大页的草稿纸小心的对折，放进了语文书的最后一页夹好。
时间总是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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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三节语文课，小部分人还严守战线，大部分人都已经或深或浅的梦游周公。赵老师一看我们这状态，临时决定改为自习时间，前提是，只能做语文有关的习题或书。
就像解放了一样，全班爆响一阵欢呼声。
李慕白朝着桌上叩了三个响头。他说再讲下去，他做数学题都快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虽说这天气有点热，但早过了酷暑时节。可是赵老师额头上汗珠，豆大粒，却显得极为不自然。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改自习课后，老师一般都不在教室。
李慕白的前面坐的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皮肤稍黑，长发及腰，没有刘海，印象中的她是个非常安静的人。
她叫张雅婧。
这时候李慕白的同桌李磊一直在那边的躁动不安，和前面的张雅婧在密谋一件大事一样，聊得热火朝天。
上了两节课的语文，多少有些许枯燥。于是像蝴蝶效应一样，一小块的躁动轻易就带动带动了全班的骚动。
在李磊与张雅婧的提议下。我第一次，不，是我们第一次在华文中学无视了王法，在自习课上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我和李慕白，沈水北，张雅婧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凑成一个小正方形的队伍。而小莫和李磊分别跑到中间的过道前面和后面。围成一个椭圆。但不得不说小莫疯起来也是什么都不顾。丝毫不在乎老师突然冲进来，我们大可坐在位置上故作矜持。那她们可就无路可逃了。
我们用一瓶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作为旋转的指针。张雅婧开始给每人发一小张撕好的纸，我们接过来，各自写了一个真心话的问题和大冒险要做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到要写什么，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那那一行都写上了“谢谢参与，再摇一次。”而我看向李慕白，很认真的侧脸，写的特别细心。张雅婧则背过去写，那小心的模样让我有点想笑，腼腆的姑娘呢。
等到大家都写好，我们开始转动瓶子。李杰争着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于是由他开始了第一棒。
“同志们，可要看好了！”他奋力一摇，我们六个人的盯着打转的瓶头，凝神屏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绕过小莫，慢慢要停在李杰的位置时，瓶头十分调皮的微微一偏，准备无误的指向张雅婧。张雅婧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啊”的一声惊呼，那声调直逼“青藏高原”最高调。反应要多激烈就有多激烈。班上瞬间安静的，齐刷刷的望着站起来的她。她也似乎感受到了这尴尬的气氛，捂着脸就趴在桌上不敢再抬起头。只留下我们几个蹲坐在地上面面相望，一脸惊魂未定。
有些人，不去相处，你是不能知道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样子。大可比方说......张雅婧。
好半晌，李磊壮着胆去推了推张雅婧，弱弱的问，“你....是真心话，还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啊。”
很明显，李磊吓傻了。那语气真是弱爆了。我低着头，偷偷一笑。
她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一只眼睛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再是焦点后。小声的说，那就真心话吧。她憋红的脸，抽过李磊手上一张纸张，平铺着手背慢慢朝上打开，那个动作像极了我妈每次打麻将摸牌的动作。
字迹很潦草，但上面还是勉强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着，“真心话：回答问题后请保证出题人的安全再回答。我的问题是，你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张雅婧又羞红了脸。我们一阵唏嘘，谁出的什么鬼题目。我颇有深意的看了对面的李慕白，和坐在小北与张雅婧中间过道的李磊。绝对是这两个男生的哪一个。小莫不在乎一切，拍着膝盖就喊着这题犀利。小北又想笑，又害羞的两种表情混杂在一起，不动声色，表情极为精彩。
随后张雅婧愤愤不平的说，我还是选择大冒险吧。
我拿过那张纸，真心话的下面写着大冒险的题目。——大冒险：看完请闭眼。请把我今天落下的语文笔记抄好。
又是一阵浅浅轻轻的笑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磊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语文课本毕恭毕敬的递给张雅婧。张雅婧一脸无奈，哭笑不得的收下这份沉甸甸的“恶果”。
紧接着游戏继续，再从输的人开始转，张雅婧顺着衣领把衣服往上提了提。躬下腰子，卯足了一口劲似的。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缓解整个气氛，用她浮夸的动作赢得了我们脸上一抹抹笑容。她反手猛地一转，但大概没控制好力度，突然那瓶子没任何预兆的就朝我倒飞而来，吓得我一个措手不及，飞转的瓶口，重重的打在我的眼角。我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也没说，倒是张雅婧叫的超大声。一个飞快的影子瞬间就扑到了我的身前，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抬起我的头，问着疼不疼，哪里受伤了没。我微眯着眼，睁不开，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模模糊糊看着李慕白那紧张的脸，熟悉又亲切。身后的张雅婧却捂着嘴不知所措起来。
为了不给张雅婧心里留下难受的心情，我笑着开玩笑着说，“这力道，我觉得雅婧姐姐要考虑去练下扔铅球了哦~”
点点尴尬的情绪以我为中心在浅浅的化开。张雅婧松了一口气，不自然的笑意。李磊时而看着张雅婧时而看着我，装着特别难为情的模样替她向我道歉。小莫打趣道说他们两是小夫妻，小北笑得花枝招展。
那时候的我们，就该是带着笑颜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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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剩下最后一节课，语文老师布置了满满一黑板的练习，其中还有抄写。就走出了教室。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但是我没有妄加揣测。
望着满满一黑板的练习，心力憔悴。一直写到不想再写的时候，我以上厕所为理由悄悄的走出教室，沿着长廊，吹着三楼的风，慢慢走去背离厕所的顶楼。
但恰巧却在楼道的中间遇到了正从办公室回来送练习册的张雅婧。我们相视而笑。
她看着我眼角的小红肿，表现的极其不自然。
我先打破尴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去上厕所。”但是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厕所在那边呢，你走反了吧。”
我傻傻的愣在一旁，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不会是想逃课吧，我记得黑板上很多作业要做呢。”
“我就是看着头大了，想吹吹风，随便走走。”
正当我以为她要以一个学习委员的名义拉我回去的时候，我却发现她笑嘻嘻的拉着我在我耳边说道，“你打算去哪啊，怎么不带我去。”
于是，我拉着她一起走去了顶楼。
到了这个时间点。天变得阴凉凉的，风吹着格外舒服。我笑着看着她扎着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的特别优美。她问我看着她笑什么，我回答说她名字真好听。她却十分认真的说起了她的名字，还提起了初中别人给她的外号——坨坨。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联想到这个名字，当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却淡淡的一笑，说“我也忘了。”
我没有再追问，我知道每一个名字都有它存在着的意义，每个不愿说的故事背后都有一个曾经。
时间飞转的很快，她才下意识的发觉到，是不是逃课很久了。
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撅着嘴告诉她，“将反动进行到底。”
之后的之后，时间过了很久，
我们就坐在顶楼那些被时光黯淡了的废弃桌子上，
看着远方，谈谈遥不可及的理想，顺便抱怨抱怨人生。
她轻抚着她的细发，冲着我笑得没心没肺，“我其实好喜欢好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我浅浅一笑，回答说，“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