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重逢喜,尽述相思苦,奈何今非昔,远志儿女负。
傍晚,钱坤与师傅、师妹短暂的相逢团聚,便匆匆告别了,因为脑海深处的意志,迫使他不得不辜负儿女情长。
于吉也没有挽留,因为,他感受到了钱坤的使命。在钱坤临走时,于吉亦是相赠一言:“百姓,天下之基也!”
师妹窦华却是依依不舍,相逢又要离别,不禁黯然落泪。
钱坤擦去窦华眼角的泪珠,安抚道:“师妹莫哭,等我平靖会稽,便是娶你之时,现在请你替我照顾好师傅,好吗?”
窦华闻言,止哭投进钱坤怀抱,娇声应喏:“恩!”
二十日后,钱坤拜访完了诸暨、太末二县内的越族,得到了所以族长的认可,便回到了郡城。至于南部其他各县,则分属东南二都尉,钱坤不想打乱董洪、朱儁的部署,故没有前往;再者秋收临近,是视察农业,参与秋祭之时,太守怎能不顾。
七月二十九,秋高气爽,成熟的稻穗把镜湖都染成了金色。
一众官吏拥着钱坤,行走在镜湖旁的稻田间。百姓们见怪不怪的低头割着稻子,这种官面形式,他们早已麻木。
钱坤走到一名农夫旁,递上水囊,客气地说道:“阿伯,休息一下吧!”
农夫虽不愿停下手中农活,但也不敢得罪官吏,只能接过水囊,谢道:“谢谢大人!”
钱坤坐了下来,拍拍旁边的田埂,微笑着招手道:“来,坐!”
“这……大人……”农夫看向手中铜镰。
“噢!”钱坤明白了,指着一旁的众官吏们道:“你们去帮阿伯收稻子吧!”
“是!”众官吏应声道。
“这个……太谢谢大人啦!”农夫憨厚一笑,坐在了田埂,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问道:“大人召草民有什么事吗?”
“阿伯如何称呼?有多少田啊?”钱坤一边替农夫扇风,一边问道。
“草民阚福,因祖上庇佑,分爵公士,有这镜湖旁一亩七分良田,十里外山脚还有劣地五亩。”农夫回答道。
“哦,一年产多少石粮呢?”钱坤继续问道。
“回大人,这一亩七分一年能产四石左右,劣地五亩能产六石。”
“除去田赋,剩下的粮食你们一家可够吃一年?”钱坤关切地问道。
“这肯定不够,等收完稻谷,草民再种些杂粮,才能一家无忧。”农夫苦笑道。
“阚伯辛苦!来,吃个梨吧!”钱坤递过一个梨给农夫,心中不禁想到:中等农家也就勉强过活,不知贫农该如何?要是亩产能提高就好了。
“泽儿,过来!”阚福叫唤道。
不一会,跑来一名幼童,来到阚福旁,盯着梨问道:“阿爹,您找泽儿有事吗?”
阚福笑着递过梨给幼童,道:“泽儿乖,爹给你吃梨。”
幼童接过梨,咽了咽口水,又还给了阚福,道:“阿爹辛苦,您吃!”
钱坤在一旁看得出奇,好一个父慈子孝,忙唤随从拿出梨来,微笑着对幼童召唤道:“来,哥哥给你梨。”
幼童开心跑了过来,有模有样的作揖后,才伸手接过梨子,啃咬起来。
“此子定成才也!”钱坤夸赞道。
随后,钱坤也一同替阚福收割稻谷起来。
秋日艳阳,仍是毒辣,不一会,钱坤便汗如雨下。
一刻后,钱坤感觉累乏,于是站起来直了直腰,看向无边稻田,不由一阵爽快。
“咦!”钱坤又欲弯腰割稻之际,发现不远处一株水稻的穗格外饱满多粒,走近一看,其稻秆也比周围稻秆壮直不少。
钱坤看着这株特别的稻穗,陷入沉思中。
忽然,钱坤思有所得,叫唤道:“张蒙过来一下!”
仓曹掾张蒙大汗淋淋的跑过来,问道:“大人何事?”
“你看!”钱坤指着那株特别的稻穗,说道:“此株稻穗比一般稻穗饱满了许多,谷粒也明显比较多,如果以此为种,不知第二年是否仍是如此?”
“应该有七八成。”张蒙回答道。
“七八成足矣!”钱坤喜悦无比,随后便对张蒙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府衙,告诉郡丞,让他派遣所有空闲府吏、衙役下乡,去寻找这种稻穗,越多越好;还有让郡丞发榜于众,并下公函给各县。”
“属下这便回去。”张蒙拱手后,转身跑去。
“等等!”钱坤叫住张蒙,又吩咐道:“告诉郡丞,府吏、衙役上缴一株得二钱,得最多者,赏一钱千钱,但不得偷采,不得扰民,一株稻穗一律用一钱换得,若有百姓控告,杖十;还有不得以次充好,胡乱搪塞,违者杖十。”
“属下记下了。”张蒙匆匆而去。
半晌后,阚福一亩七分的稻谷被众人收割干净了,钱坤率众继续一路视察。
第二日,秋祭在城西“马太守廟”举行。
马太守廟,是百姓为纪念顺帝永和年间的太守马臻所建。马臻任会稽太守时,详细考察当地农田水利,发现会稽山以北一带平原,经常洪水泛滥、海水倒灌,于是发动民众修建了镜湖,使会稽成了鱼米之乡。
钱坤立于廟门,念着祭文;官吏、乡绅、土豪们亦整齐站立着,认真聆听。而百姓们忙于收割,基本没几个百姓参与这类形式的活动。
祭文念毕,仓曹掾张蒙双手接过祭文,随后焚化。
钱坤则拿着铜刀切割祭品五牲,分给在场的官吏乡绅。
匆匆农忙十余天后,众府吏、衙役共采集了五石优质稻谷,钱坤命张蒙好生收藏,来年播种;又赏给了采集最多者一千钱;当然也惩罚了欺民之徒。
而后一个月内,各县也缴上来了八石稻谷,可明显差了许多,钱坤命人认真筛选,倒也得到三石优质谷种。
八月十五,汉时没有中秋一说,但赏月已经盛行。
满月当空,钱坤在府衙后院中,铺竹席,备酒菜,宴请郡中名士。
“此番赏月倒也雅致,不如众人赋诗对酒如何?”
“此议甚好!”
“那就子厚(王笃字)先来!”
众人附议。
王笃端酒起身道:“那我献丑了,秋风起兮尽黄染,谷穗打兮真儿郎,担入家兮糜为酒,端觞敬兮圆月秋。”
“好,该饮三大觞!”
“下一个,周林如何?”
“附议!”
“……”
众人吟诗对酒,直至深夜。
次日酒醒,钱坤突发巡视郡内教育的想法,便派人召来同样刚酒醒的王笃。
“子厚来了,坐!”钱坤见王笃进入书房,客气道。
“大人召唤属下何事?”王笃拱手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郡内学风如何?”钱坤问道。
作为学官掾王笃,当然了解郡内所学如何,直言道:“郡内入官学者寥寥无几,不过乡绅土豪私学盛行,富家子弟皆能识字,而寻常百姓识字者甚少。”
“郡内有多少官学?”钱坤又问道。
“只有一所。”王笃回答。
“才一所!这也太少了。”钱坤惊叹道。
“一所都没几人啊!”王笃叹息道。
“看来该整顿一番,子厚你马上去详细考察,我的想法是所有孩童都该识字。”钱坤吩咐道。
“大人想法不错,可实施却是难啊!”王笃叹道。
“莫怕,万事开头难,咱们一步步来。”钱坤安慰道。
“大人真明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