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中的女孩无力的向他伸出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裂开,勾起他最深的触动,如破壳而出的夏蝉,叽喳叫着飞向无限广袤的绿空,既激动又害怕。
可当她像是终于累了一般缓缓闭上眼睛,一种就要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恐惧感深深拽住他的心脏,看见她受苦,他恨不得立刻冲到她身边替她承受全部的折磨。
这种感觉不是之前以为的错觉,不是因为她和记忆中的女人神似而对她产生情愫。
以他的清醒洞明,怎么会想不明白?
还没有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殷离已经提起宝剑,聚足全部灵力狠狠朝长桀胸前砍去,他毫无防备,巨大的冲击将他重重摔下云层,若没有雪溟及时出手把他拉到自己的坐骑上,此刻已经坠落到几十米高的地上,后果不言而喻。
殷离的一剑几乎要了长桀半条命,雪溟虽然用最快的速度止住了血,但剑气已经严重损伤了灵体。
若剑伤再深一寸,妖王内丹就会被震碎,到时,就会魂飞魄散,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但是长桀无暇顾及这些,看见躺在火海中失去意识的盘子,他咬住牙齿,挣扎着要下去救她,却被雪溟拦住。
“你现在这样子自身难保了。”
相较于往常的风度和仪容,这时的他,满头银发微微凌乱,发丝胡乱搭在眼前,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嘴角和胸前的鲜血染红大片衣襟,右手提着剑,剑身抖动,看得出他现在控制不住肆意蹿动的灵力。
雪溟好言相劝,“你现在重伤在身,又心绪不宁,若再不坐下来调整气息,四溢的灵力会伤及你的内丹。”
长桀并没有理他,伸手按捺住伤口,吹出一声口哨,烛龙的叫声破空而来,长桀纵身跃上它宽阔的背脊,向着祭台极快的俯冲而去。
可是就在接近火光的时候,烛龙用力扇着双翼,摇晃头颅,就是不肯靠近。
他终于熬不住,伤口蹦裂开,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得不能再红。
熊熊大火燃尽他所有的思绪,此时此刻,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能!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长桀甚至没有多余的思考,纵身投进火海之中,艰难的寻找盘子弱小的身体,不论如何都要带她出去。
他已经是伤上加伤,玄火虽不能立刻侵蚀他的身体,但衣服和头发很快散发出被烧焦的异味,睁着通红的双眼,他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待现在发了疯般狼狈不堪的君王。
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截住他的视线,长桀用法力结成屏障勉强对抗外界的高温,眼睛还是生疼,走过去抱住盘子,准备迅速退出玄火阵。
当看见她的脸的刹那,长桀怔仲了片刻。
一直以来困惑他的事情,终于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每次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且时日越久,就越发强烈?
为什么,她看上去和一百二十年前的叶羽凝如此的神似?为什么她每次闯祸,自己都能找个看起来很牵强的理由原谅她纵容她?
她就是叶羽凝啊!
眉心的美人痣,连脖子上自己亲手为她刻印的红梅都那么鲜活的绽放着。
过去的一千年,整整十世,他甚至能够想起来每一世那短暂的相遇时光,她的声音和她的样子。
虽然每一世她都有不同的身份和样貌,只要和她相遇,他总能准确无误的认出她来。
因为除了美人痣是她与生俱来的以外,早在千年前,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世,长桀就把自己额头上的红梅印记用法术刻印给了她。
本以为随着一世世的轮回,这朵红梅会消失,没想到,却被她生生世世带着。
抱着她退出玄火阵,长桀忍着身体的不适,满眼爱意的看着怀里沉睡的女子,竟由衷的笑起来,再次失而复得的感觉一下子就驱散他心里久经的阴霾,“羽凝,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事情打扰我们...”
雪溟来到他身边,不无担忧地说,“我们妖魔两军本就准备不足,刚才是凭借着你的指挥才取得小胜,将士们看见你现在你受了如此重的伤,士气大不如刚才,已经牺牲了不少人,你说要怎么办?”
长桀闭上眼睛,叹息道,“那就撤了吧。”
雪溟听他如此说,抬眼看向昏暗的天空,再看向烽火连绵的青石寨,四处都是破碎的房屋,倒下的军旗,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而将士们还在浴血奋战,整个天地像是一幅被揉碎的画卷。
这样的场景,输赢又如何?
站在黑蛇背上,雪溟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立刻有人奏响洪亮的长笛,妖魔两族的士兵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敌军撤退,鬼族士兵嚣张的气焰益发高涨,举着兵器为胜利而欢呼。
鬼手和鬼影互视一眼,对此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喜悦。
鬼手看向还未撤退的长桀,对鬼影道,“妖族和魔族各带了六千将士,他们联手,单论兵力就在我们之上,如果想赢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这般急匆匆撤兵岂非让六界笑话。”
“那可说不定,咱们大王和大皇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但是不管如何,这一仗我们赢得也不甚光彩。话说回来,他们怎么就这么急着撤兵呢?”
溪焱对妖王这个撤兵的决定同样颇为困惑,他无奈的看着鬼族欢呼的场面,对一旁的鸣凰说,“我真弄不明白,王上到底在想什么?之前在长恨天的时候,那么匆忙的召见我们,没有解释就吩咐我们各自带领三千将士随他奔赴龙窖山,我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到了这里他才告诉我是救人,救长诺殿下我能理解,怎么如今他为了救这个小丫头竟然三度冒险?”
鸣凰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长桀,看他对怀里的女子这般在乎,心里很不是滋味,从没有见过他对别的女子如此付出。
溪焱奇怪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肘,“我说的话你又有没有听?”
鸣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既然想知道王上在想什么,自己去问他吧,我怎么知道。”
“我如果敢去问,还在这里和你费口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