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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毒夜犬(三)

睡梦罗汉赵无眠被一剑刺中向后飞落砸向地面,灰尘从两侧纷飞卷起,一侧的火堆上也溅起斑斑火星。林如风搭在木架上的衣物被扫落于地,那件白色衬衫上附着的尘土碳灰显得很是扎眼。而那边四人同时爆出的嘶吼声也才刚刚落了下来。

林如风似乎被这一连串略显嘈杂纷乱的声音惊了一下,身体突然一个抖颤,半昏半醒间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神迷离着努力撑起一丝缝隙,迷迷糊糊地瞧见几个人影在晃动,但眼皮似有千斤般短暂地撑起两下终还是闭合了起来。

赵无眠栗色的布衫被沁出的血迹浸染显得更加深暗,他的意识此刻尚有微弱的一丝清醒,只是那种清醒正在迅速消散。

“老四!老四你给我起来,白天睡晚上睡,都到这会儿了你还睡,你羞不羞,快点给我起来!”包小三血镯大环刀举在胸前大吼着,目光虽紧盯着墨泪道人岳天罡,但心思却飘到了一边,眼中通红隐隐泛着水雾。

楚秀关、楼小楼心中极担心赵无眠的情况,偏又不能马上退开,以免被岳天罡趁势偷袭。二人面色铁青,目光冷冷地盯着岳天罡,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几位别着急,送尔等陪他去便是!”语调温吞却极为阴冷,墨泪道人岳天罡轻描淡写地提起剑,剑压却陡然升起,刹那间凌厉的银色剑光向三人扑将开来。

双刀葫芦谭镇被此前那一幕搅得心头一揪,只是他心神倒也颇为坚定,依旧与白头翁臧不童你来我往、刀剑翻飞交战不休。谭镇知道若再纠缠下去自己这几个兄弟都得搭进去,看得出无论是墨泪道人岳天罡还是白头翁臧不童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比起那四个兄弟又高出何止一筹。现在四个兄弟当中武功最好的老四被刺中也不知是死是活,剩下的三人还能应付得几下呢?

如此想来,谭镇心中隐隐有些着急,须得尽快护住四个兄弟撤离此地。谭镇只稍思虑片刻便横下心来,目光一凝,喝道:“老二、老三、老幺,护着老四,快走!”随即腾挪出一刀劈向墨泪道人岳天罡。

“大哥说得什么话,我们怎能丢下大哥,我们不走!”泼皮郎君包小三大环刀依旧舞动不休,语气中却带着坚定回喝道。

“休要罗嗦,你想兄弟几个都死在这儿吗?快走!”谭镇双刀挥舞面色一板冷声道。

“要死便死,也好过自己偷生,大哥不要再说了,我们是决计不会走的。”小飞侠楼小楼手执乌金三棱刺连翻腾挪闪刺,语气也是执拗道。

“老二,道理你都懂,别都把命搭在这儿。”谭镇神色有些焦急道。

“大哥,此时要懂的不是道理,而是义气。”阴风秀才楚秀关虽疲于应付墨泪道人岳天罡的剑击,但嘴角却挂着一丝豁然的笑容道。

“你们……你们怎地如此不听话!”谭镇不无慨叹地说了一句,虽有些着急,但心中隐隐流着一丝暖意。

“桀桀桀桀,好一幅感人至深的兄弟情义,只是……你们太啰嗦了,都给我闭嘴!”白头翁臧不童剑势陡然变得更为凌厉。

“闭嘴的该是你!”双刀葫芦谭镇面色一整大喝一声,随即双脚腾空呈飞扑状,双刀刹那间左右连续推出二九一十八刀,劈、斩、撩、切、砍、崩、挑、点、抹,九种刀法瞬时铺开,实则变化万端,刀刀快若电闪,最后一记刀法末尾双刀左右合揽,两柄锋利的流月弯刀刀尖一左一右弯刺向臧不童,其形如抱月。

“抱月流星!”臧不童心中微惊脱口叫道。若是只用肉眼分辨再做出应对之法必是死路一条。臧不童电光石火间便已心神汇聚,以剑身感受着那迫来的凌厉无比的刀法,随即剑身陡然四散扑捉衔接,火星四起。臧不童虎口有些发麻,很是吃惊那十八连击竟如此之快,自己险些未能接下。而当那抱月之势袭来臧不童不敢托大,脚步腾挪,腕甩剑柄,剑身旋即飞旋于两侧,“叮叮当当”,刀剑碰撞,顿时又撞出一片火花。只是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咻——”,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划破了空气一般不知从何处发了出来。

‘不好!’感觉到一个短小的银光飞射而来,臧不童心中大骇,急忙身体回旋堪堪躲过那一道银光。不过,就在他身体回旋闪躲之时,谭镇口中所含细管“咻——”又是一道银光飙射出来,臧不童已然感觉避无可避,暗道糟糕。

“叮!”那一道银光被击飞,“嗵”扎在房间横梁上。与此同时,阴风秀才楚秀关已飞身跌落在地上,嘴角一抹鲜血溢出。墨泪道人岳天罡阴沉沉的面孔看不出一丝表情,但已然可知,击飞那一道短小银光的便是他,而此前又一掌击伤了楚秀关。

双刀葫芦谭镇眼见未能杀伤白头翁臧不童便晓得万事休矣,心中盘算说不得今日便是他们兄弟五人的死期了。若说谭镇要逃,黑白无常便是想留他下来也不一定能办得到,只是谭镇如何能做出背弃兄弟之事,要死也是一起死而已。

“哼,想不到江湖流传颇盛的抱月流星竟是这等下三滥的招式,流星竟然是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暗器,那暗器怕也是有毒吧!”白头翁臧不童对于差点中了谭镇的流星暗器心中着实恼恨,若不是表兄岳天罡解围自己怕是已着了道。

谭镇倒也不否认,那银针确是涂了毒的,其毒名为血半残,中者血液流动渐渐减缓,行动会变得缓慢,半刻钟的时间便会毒发瘫痪。

“用了便用了,你待怎地,对付你们这等不讲江湖道义之辈用暗器都是轻的,老子我恨不能将你们千刀万剐!”包小三狠狠迎着岳天罡的剑势劈了过去。

“表兄,咱们速战速决!”臧不童早已失去耐心道。

“正合我意!”岳天罡回应着。

“无常追命剑!”两人同时一声爆喝,身形斗转星移,一白一黑的身影合而分、分而合,黑白形影幻化不绝,剑光刹那间爆出,犹如圆形光束轰然扑向三人。

“噗!”

“噗!”

接连两声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泼皮郎君包小三、小飞侠楼小楼被刺中飞身向后跌落下去。

“嘭噔!”

“碰!”

小飞侠楼小楼摔在了地上,而泼皮郎君包小三则如同一坨壮实的肉囊一般结结实实砸在了林如风身上。

“呃啊!”林如风本来意识有些不清醒,对于外在的纷乱嘈杂声只觉像是幻听一般,梦境中似乎也上演着一部紊乱的武侠电影,刀枪棍棒交错,大侠飞檐走壁成奸除恶,好一幅快意恩仇的画面。只是,当一坨肉囊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林如风身上,林如风自是被砸得七荤八素,梦境中的自己似乎也被击中一般,当即大叫一声,身体机能似乎一下子被刺激到了,意识也恢复了些许。

林如风惊叫过后,眼睛已圆睁,感觉环境有些陌生,还未等反应过来,只觉身上压着一个男人,登时心中一阵恶寒,不由得大为光火,你姥姥!林如风右手薅住包小三的衣襟用力一甩,包小三跟个小鸡仔儿似的腾空飞去,“碰”的一下撞在了另一面墙壁上,墙壁上碎石木屑扑扑而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所有人目光为之一滞,未曾想到这个一直被忽视的红果果的男子竟有如此强悍的臂力,而此刻他还是病弱缠身的状态,若是平时身体完好之时,此人的战力怕不是要生撕虎豹、硬抗熊罴。

“老三!”被一掌击中胸口的阴风秀才楚秀关一只手捂着胸口慢慢爬向包小三摔落的位置,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林如风稍显清醒了些,只是身体依旧有些乏力难忍,黯淡的目光环视着这本就不算大的房间竟横七竖八的多了这么些人,那边三个家伙手持兵器有些呆愣地看向这边,地上躺着三个,还有一个在爬。

外面夜雨依旧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地面,房檐的雨粒衔接而落好似一串串珍珠水帘,触及门口的台阶复又喷溅四散。冷风嗖嗖从洞开的房门处扑入进来,林如风只着片缕的身体承受着潮湿的冷风不由自主地小幅度抖动着,病怏怏的样子虚弱的很。

林如风的心情本就因儿子无迪失踪而糟糕透顶,如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跑龙套的家伙“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吵个没完,房门敞开,冷风呼呼地刮进来,怎能不让林如风光火。

“滚!”

一句“滚”字出口,林如风的气息尚带着一丝微弱,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但是散发出的气势却隐隐带着一股霸气。

黑白无常微微一愣,活这么久还从未有人敢让他们“滚”,这病怏怏的小子没来由的喊了这么一个字“滚”,着实让人不爽,难道这小子不晓得现在是什么境况不成。

“表兄,这小子莫不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我听错了,他刚刚喊得什么?”白头翁臧不童看了林如风一眼后侧过头对墨泪道人岳天罡道。

“他说‘滚’!”墨泪道人面无表情回道。

“那就是说他也想死喽?”臧不童道。

“一并解决便是!”墨泪道人依旧一副死人脸道。

臧不童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别过头看了看林如风,目光又在双刀葫芦谭镇身上停留了片刻道:“妙极!”

此时无声胜有声,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下一刻将临的狂暴,气氛陡然又变得紧张起来。而林如风却不为所动,仍有些愠怒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边唱着双簧的两人,似乎也有即将爆发的边缘。

“受死!”臧不童陡然爆喝一声,而岳天罡却如同鬼影一般与臧不童幻化成黑白两道形影,与方才似曾相识的一幕,却又变得更为凌厉了。剑光闪烁竟已看不清剑身在何处,无常追命剑奔着谭镇追命而来。

谭镇执起双刀感受着迫来的剑势,大喝一声便挺身扑入。刀势迅猛刚烈,竟能准确地判断出攻来的剑体方位,“叮叮当当”,刀剑相击,崩出团团火花。只是,谭镇不知为何却面露苦色,脑门上汗珠滚落,随着身体的舞动甩向别处。

小飞侠楼小楼的伤势看来也不轻,胸口处鲜血已浸染了一大片,素白的衣衫已变得血红。楼小楼费力地撑起身体,神色颇为痛苦,看着大哥与黑白无常在那边生死对决,心中满是焦急担心之色,偏又不能帮上什么忙。

阴风秀才楚秀关摇晃叫唤着不省人事的包小三,一边用撕下的一块布条费力地给包小三止血。楚秀关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只是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包小三的伤势颇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怕是活不成了。楚秀关心里难受得紧,眼中不觉间被一层水雾浸润,鼻头酸酸的。

林如风见自己的话被当作耳旁风了,初时倒有些恼怒,只是过得片刻,发现房间里有几个人伤势颇重,似乎有丧命的危险,尤其刚刚压在他身上的家伙,全身被血迹浸染,鲜血仍止不住地往外流。林如风也意识到刚刚压在他身上的家伙并不是要对他怎样,而是被别人击伤所致。林如风多多少少有了些歉意。

林如风的身体仍旧有些疲弱,冷风吹袭,身体不由得颤了颤。好吧,看样子这两拨人是不死不休了,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初来乍到还是忍忍不要惹事的好……既然惹不起我还是躲地起的,你们爱咋咋地吧,我去别地儿睡去。林如风如是想着便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衬衫衣裤,它们仍显得有些潮湿,也沾染了些泥灰。林如风抖了抖衣物上的泥灰,一只胳膊套进了衬衫的袖口,却突然从眼前掠过一个人影,直直地砸向墙壁,随即摔落在地上。

“大哥!”楚秀关与楼小楼同时惊叫。

双刀葫芦谭镇被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刺中两侧胸肋,同时被二向上人一挑,谭镇旋即被挑飞,奔着墙壁砸过去摔落在地面。

楚秀关与楼小楼强忍着伤口剧痛焦急地爬向谭镇。

好一会儿,谭镇才强撑起身躯,眼神似有不甘地看向黑白无常,胸中激愤难平,一口淤血从口中喷溅而出,随之仰面倒地。楚秀关与楼小楼心中难掩伤痛,口里不停地呼唤着“大哥”二字,似乎能将谭镇唤醒一般,语调悲凄。

黑白无常一脸淡然,似乎刚刚那些事不是他们做得一般,瞥了眼谭镇便不再理,目光却停在了林如风身上。

“该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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