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夜色迷人。邺都的城门前,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正在整装待发,城门口有一对男女正挽着手互相凝视着对方。这对男女正是相聚不久又要分离的李从衍和符敏二人。
李从衍此次随柴荣镇守贝州需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则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契丹精锐部队。此行可谓危机重重。
符敏强忍住心中的担虑,挤出微笑对李从衍说道:“李大哥,你放心地去吧,我会在邺城里头静等你归来的。”
李从衍点了点头,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把纸扇,递与符敏,扇子上还留着一道锐器划过的刀痕。
符敏接过扇子,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她与李从衍在泽州遇袭之时替李从衍挡下致命伤的那把檀木扇子,据李从衍所说这柄扇子乃是其师兄王朴的。符敏好奇地问道:“李大哥,这柄扇子不是你师兄的吗?那日在京城你与令师兄相会之时没有将扇子还给他吗?”
李从衍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那日我见到师兄后的确将扇子还给了他。我们师兄弟数年未见,难得在京城相见自然找了个酒家痛饮畅谈了一番。席上师兄问我外出这些年是否有遇到意中人,我便如实告诉他我心中有了你。师兄便再次取出这把扇子交给了我。这把扇子乃是当年师兄与师嫂的定情信物。扇子正面还提有李商隐的《夜雨寄北》,表达二人深厚之感情。怎奈何师嫂体弱多病,二人成婚不久后师嫂便因病去世。师兄为了排遣心中的孤寂,便离家云游四海,后遇到我的师父,便成为了他的弟子。二十年来师兄对师嫂念念不忘,在扇子背面谱写了一曲《雨霖铃》的曲子,每到相思时,便对着扇子吹奏一曲,好睹物思人。师兄将这把扇子赠与我是希望我俩能够白头偕老,尽他二人所未能得到的幸福。今日我将这扇子交于你,同时对这扇子起誓我此行不论成败必定设法保住性命回来见你,请你放心。”
符敏握紧扇子,眼眶湿润,点头道:“李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二弟,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不远处,柴荣抬头仰望天空,估摸了下时辰,转头看向李从衍对他喊道。
“知道了。”李从衍随口回道,深情地看向符敏,道了一句“保重”,便挣开符敏抓得甚紧的双手,翻身上马。
柴荣见李从衍上马,便将目光眺望前方,高喊一句“行军”,这支整齐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向贝州行去。
李从衍有些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符敏,符敏也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李从衍闭上了眼睛,强行扭回头,用力甩动手中的缰绳,双腿一夹喊了声“驾”,胯下的骏马便立马向前疾驰而去。
符敏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李从衍骑马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那漆黑的天际,然后她低下了头盯着手中的这柄檀木扇子,脸上满是落寞之情。两人虽尚未成亲,也未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但是各自心中却早已是心属对方,情比金坚了。
此刻,在符敏心头,隐隐缠绕着一种不好的预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挥之不去,或许这就是命运的一种暗示吧。
柴荣和和李从衍连夜率军赶赴贝州,果然不出郭威所料,辽军虽然对贝州进攻猛烈,但是并未形成围城之势。到了晚间,贝州城外看不到辽军的一骑一人,所有白白日里攻城的辽军全都撤回到了东北方的军营里头。
柴荣率军来到贝州城的东南面,在城墙下呼喊城上的守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守军士兵连忙叫来城中的将领,贝州将领在确认柴荣的身份后,连忙打开城门,放这支来自邺都的援军入城。
贝州刺史府的大堂之上,放着一张檀木大圆桌,桌子上放满了各种美味佳肴。一个中年人身着官服,端坐在桌旁,时不时地用手整理着领子和袖子。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突然间,一个士兵推开房门,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向中年男子禀报道:“启禀刺史大人,天雄军的柴将军到了。”
中年男子闻言身子一震,连忙对进屋的士兵说道:“快快有请!”
“遵命。”士兵转身退下,不一会,士兵领着柴荣和李从衍一齐进入房间,对二人恭敬地说道:“二位将军,这位就是我们州的刺史李大人。”
见到柴荣等人到来,这位性李的刺史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向柴荣,客客气气地说道:“呀,柴将军率天雄军的精兵连夜从邺都赶赴贝州,有将军相助,我想贝州之围即可迎刃而解。可惜此时是非常时刻,城中食粮紧缺,仅能用这些薄酒小菜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还望将军切勿怪罪。”
柴荣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听着李刺史的话,进门时脸上所带着的笑意顿时消失。他用略带沉重的声音对李刺史说道:“刺史大人,此乃战时,城中粮食紧缺,不少军民们饭都吃不饱,我们三人吃这样一大桌子酒菜肯定吃不完,在这种时期浪费粮食未免有些不妥吧。”
李刺史闻言一惊,他准备这一桌子酒菜本想用来讨好柴荣,没想到柴荣与那些平日里前来巡查的文人官僚不同,根本不吃这套马屁,被对方这么一说自己反倒理亏,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到李刺史如此尴尬,柴荣知道自己这番话让对方很难看,大家毕竟是同僚,关系弄僵了日后也不好相处,便挤出笑容说道:“我知道刺史大人这样做也是一番好意,今夜多谢刺史大人款待,只是我们要在贝州驻守数月,日后我们只需便饭就好了。”
“是是是,李某一定照办。两位快坐下请用餐。”见到柴荣给自己台阶下,李刺史连忙点头称是,请二人就座用餐。
论官职,这位李刺史与柴荣级别大致相等,完全不必如此。只不过柴荣是枢密使郭威之侄,这层关系非同小可。郭威身为辅政大臣,新又平定三藩之乱,权势难有他人可比。之前郭威班师回朝路过洛阳,就因为当地的节度使怠慢了郭威,郭威便将其撤职,以平叛有功的白文珂代替其职,朝廷完全不置问。堂堂的一方藩帅郭威都能仅凭一言便撤职,他这个区区刺史哪敢有丝毫怠慢?因此这位李刺史才竭尽全力讨好柴荣,希望其能在郭威面前替自己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