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衍下山之后,目标汴京,向着青州城的西门漫步行去。行至傍晚时分,他走至了青州城的城门。由于天色较晚,出城之后难以寻找投宿的人家,他便就近找了一个价格低廉的客栈投宿。
次日清晨,李从衍早早地起了床,退了客房继续启程。他来再次来到城门处,发现在城门口整齐地站着一队身着盔甲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把持着城门口,说是有重要的人物要出城,阻截住来往的行人们,暂时不让一般的百姓通过城门。
由于有官兵阻拦,想要出城的百姓们虽然心中不满,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兵老爷们执行完指令后放行。
不一会,有一大队人马向着城门行来,看起来似乎是一支送亲队伍。数十名高大魁梧的男子骑着骏马包围着一辆马车,各个护卫脸上带有喜庆之色,腰间都配有精致的军刀,个个昂首挺胸,并且胸前都用红绸缎扎出一朵大红花。
被护卫围住那辆马车也甚是华丽,车身被漆成大红色,镂刻着许多鸳鸯、龙凤等图案,四面挂着许多精致的装饰,看来车中所坐之人身份非凡。
在他们后面还有三辆马车,马车周围也都跟着护卫。只不过这几辆马车只是用来运货的,并没有车轿,车舆上面装载一个个的漆成红色的大箱子叠得甚高,箱子上都贴着封条,并且都用红绸缎将其固定在车子上,估计里头装的都是嫁妆吧。整支送亲队伍的规模足有七八十人。
站在两旁的百姓看见这支出城的送亲队伍,纷纷发出了赞叹声,有不少人疑问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女儿出嫁,竟有如此的排场,就连城门都被封禁了只为他家的送亲队伍独自通行。
人群中也不乏有见识的人,一名商人打扮的家伙告诉大家,这是移镇青州不久的魏国公符彦卿大人的长女出嫁,据说此女花容月貌,温柔娴淑,他的夫婿则是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大人的长子,李守贞大人现在官居太保,正可谓是门当户对。
没想到成亲双方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呢,人们纷纷发出惊叹。百姓们站在原地看着送亲队伍完全出城,之后守城官兵们这才重新开放城门让百姓通行。
李从衍走出城门,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西面行去。路上他意外地发现自己与符家的送亲队伍正好顺路。政治送亲队伍虽然都骑着马,可是由于前几天下过几场大雨,城外路况并不是很好,再加上几辆运货马车上装载的货物满满当当,不宜颠簸,因此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而李从衍年轻力壮,腿脚也比较利落,光用双腿倒也能跟上这支队伍。他之所以跟着这支队伍其实有一个原因,他此次第一回下山游历,对青州城外的地理环境完全不熟,仅靠书上所学和从师兄义父口中得知的那点信息完全不够用,就连路上哪里能够歇息也不清楚。这支送亲队伍有那么多人每晚肯定多在驿站之类的地方歇脚,驿站旁边常常会有供来往路人休息的旅店,因此跟着这支送亲队伍,每晚住宿上相对有些着落。即使没法找到驿站,需要在野外露宿,傍着这支人数众多的队伍也不容易遭到野兽盗贼之类的袭击,睡得也能安心一些。
就这样行走了十余日,李从衍尾随着送亲队伍来到了博州地界,送亲队伍在这里继续西行,而他此行的目的地京都汴梁则是在博州的偏南面,这意味着他继续跟随这支送亲队伍的话将会绕不少远路,还不如就此独自上路来得划算。
此时李从衍感到有些口渴,而路边正好有个茶棚,于是他便走进了茶棚当中。在向茶棚的老板要了一壶茶和两个馒头后,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目送那支与自己一道从青州城出来的送亲队伍远去。
李从衍这一路上的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都从来没有受到过欺诈和怠慢,原因无他,只因他相貌中有较为明显的沙陀人特征。自庄宗复唐以来,唐、晋、汉这三朝的统治者均是沙陀人,大小沙陀贵族更是数不胜数,李从衍虽然衣着朴素,看起来并不像什么贵族,但是他相貌英伟,还带着军刀,寻常店家哪敢招惹这位沙陀爷。因此,李从衍虽是首次出门在外,却并没有遭遇什么人世险恶。
李从衍刚坐下不久,一位身材魁梧衣衫破旧的大汉走入茶棚,在距离李从衍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坐下,那人一坐下便问老板要了一壶开水加十个馒头。李从衍随意瞥过那名大汉,只见其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唇方口正,甚是英朗。
老板将李从衍和那位大汉点的茶水和馒头一齐送到,只见那位大汉伸出脏兮兮的打手一把抓起一只馒头塞入嘴中,一口咬掉大半只,略微咀嚼后便囫囵咽下,然后拿起茶壶直接将壶嘴放入口中喝入一大口的茶,轻舒一口气,然后将剩下的小半只馒头塞入嘴中继续咀嚼吞咽,仅仅两口便将这大只的馒头给消灭掉了。看来这家伙是饿了很长时间的肚子了才会这般狼吞虎咽。
看着那名大汉有些狼狈的吃相,李从衍略微笑了笑,拿起一只馒头轻咬一口,细嚼慢咽之中拿起茶壶往茶杯之中倒水,同时将目光看向别处。
这时一大队身穿盔甲的官兵押送着十几辆马车路过茶棚,马车上叠着一个个大麻袋,有几只麻袋上还沾着一些盐粒,看来这些麻袋里头装着的应该是盐巴。这支运送盐巴的队伍全是步兵,个个身披厚重的铠甲,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看到这座茶棚后,便有人向这支队伍的首领提议再次稍作休息。
这位首领是整支队伍当中唯一一个骑着马且身上没有穿戴任何盔甲的人,身着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眼若流星,器宇轩昂,相当引人注目。
这位白衣首领同意了手下的提议,让士兵们将马车停靠在路旁,然后就地找个阴凉处坐下歇息。他并没有让士兵们进入茶棚当中坐下歇息,因为他手下差不多有两百号人,这个小茶棚完全挤不下那么多人,而且那么多人挤在这还会耽误店家做生意。
他独自一人走入店中,店家连忙挤出笑容上前迎接,热情地询问白衣男子有什么需要。白衣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李从衍和那名正在狼吞虎咽的大汉身上略微停留后看向店家,礼貌地向其询问店中还有多少吃的东西。
店家在听了他的话后,身子略微一阵,手伸向背后紧紧地握成拳头,但是脸上依旧是一副客气的笑容向白衣男子回答店中大约还剩下两百五十个馒头,十几坛酒和五六斤的卤牛肉。
白衣男子听后向老板要了两百个馒头,还问他要了些碗,叫了几名士兵让他们将这些东西发下去。然后他自己再向老板点了一壶茶水一个馒头和二两牛肉,又叫了几名士兵来帮助老板一同煮开水。
有名士兵嬉皮笑脸地向白衣男子说道:“柴将军,店家不是说有十几坛酒吗?兄弟们赶路这么累,分给大伙一人来半碗呗。”
白衣男子闻言面色大变,两条眉毛一瞪,大声呵斥道:“行军在外大白天的怎可喝酒?你的眼中还有军纪吗?你要是换做在侍卫军的史大人帐下,单凭你这句话可就是要掉脑袋的!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想再听见这种话了。”
遭受白衣男子的斥责,那名士兵连声道歉。一旁的店家听闻士兵提议要喝酒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当听到白衣男子斥责士兵之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在白衣男子进入茶棚后,茶棚里的其他客人全都匆匆忙忙地吃喝了几口便急忙结账走人了,整个茶棚里头只剩下白衣男子、李从衍以及那名衣衫破旧的大汉三人。
白衣男子拿起茶壶往茶杯中到了一杯水,然后举起茶杯看向离他不远的李从衍,冲他微微一笑。出于礼貌,李从衍也露出笑容举起茶杯朝白衣男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然后两人同时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啊,吃饱了!”坐在一边的大汉一口气吃完了十个馒头,用手抚摸着肚皮心满意足地说道。
看到大汉已经吃完,老板走近他的身旁对他说道:“客官,一个馒头一文钱,一壶开水也是一文钱,总共十一文钱。”
大汉扭头看向老板,露出了一脸歉意:“对不起老板,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闻言,老板登时一怔,而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和李从衍也把目光聚集到这名吃霸王餐的大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