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阳当空,山间小屋前有两个人影顶着烈日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名饱经风霜、双鬓略带斑驳白发的大汉和一位身长貌伟、英气蓬勃的年轻男子对视而立。二人各手持一根粗木棒,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
突然间年轻男子腿一蹬,便持着木棒向对面的大汉狂奔而去。面对向自己奔来的年轻男子,大汉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待到敌人行至自己身前时,他微微向前迈出一步,狠狠地挥出自己手中的木棒。
“铛”两根粗木棒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击未中,年轻男子就势抽回木棒,转而向大汉的腰部攻击过去。大汉连忙将木棒置于腰前,阻挡年轻男子的攻击,虽然这一击也成功挡下了,可是对方使出的力量甚大,他整个人都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年轻男子抓住大汉后退的机会,对大汉的腰部施展了连续而又凶猛的攻击。大汉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只能继续用手里的木棒置于腰前勉强格挡支撑。每遭受一次年轻男子的攻击,他便不由得向后退去半步,虎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突然间,年轻男子分出一只手撑住地面,整个身子倒立起来,然后凌空一脚,对准大汉的脑袋猛地踢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汉匆忙之中猝不及防,虽然他及时地将头偏向一侧,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腿脚,但是肩部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脚,巨大的力道将其整个人踢翻在地。
“没事吧。”年轻男子对躺在地上的大汉伸出手,关切地问道。
大汉抓住年轻男子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哈哈大笑道:“从衍啊,你小子现在身手可真是了得啊,义父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
李从衍开口道:“义父您这是哪里得话,刚才是因为您没出全力的关系才让我侥幸赢了呢。”说着他扶着夏舒翰走到一旁阴凉处的石墩前,两人一齐在石墩上坐下。
“你小子不用安慰我了,义父的身体自己还不了解吗?人老了不服不行啊。”夏舒翰的话语透露着一丝苍凉。
“义父,别那么悲观嘛!您今年五十都没到呢,我师兄也才比你小了没几岁啊,也没见他天天喊自己老了。”
夏舒翰摆了摆头说道:“你师兄是读书人,跟我这种武夫不一样。对了之前你说有事要同我商量,究竟是什么事呢?”
李从衍略微有些迟疑,随即开口道:“义父,我在这驼山上待了有十二年了,平日里都没怎么外出过,这十二年来我连山下的那个镇子都没走出过。现在天下已趋向太平,我想出去闯荡历练一番,您觉得怎样?”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义父的反应。
夏舒翰在听到李从衍这番话后,并没有丝毫的吃惊,反而哈哈大笑:“我从你十八岁那年开始就在等你这句话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出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
“您不反对么?您不是一直告诫我待在驼山上别随意下山吗?”
夏舒翰笑着解释道:“当年唐朝灭亡,我担心石敬瑭登基以后会清洗前朝宗室,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因此才让你隐姓埋名,深居简出。不过石敬瑭虽然卖国可恶,为人尚算厚道,不仅没有派人追捕你我,就连留在洛阳的许王母子也受到善待。既然朝廷并未缉捕你我,你下山历练又有何妨?对了你下山的事跟你师父师兄说过了么?”
李从衍摇头道:“还没呢,我打算今天跟他们说。不过以前师父就常告诫我多去外面的世界走走,我想他老人家定会答应的。”
“那就好,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去屋里擦把脸之后就去你师父那吧。对了,把屋里那篮鸡蛋带去给你师父补补身子。”夏舒翰看着满头大汗的李从衍笑着说道。
“知道了。义父,那我就先去了。”说完,李从衍站起身,向夏舒翰告辞。
李从衍手提着一篮子鸡蛋来到师父的住处,师父何靖正坐在屋中桌前喝茶,而师兄王朴则握着扫把正在打扫屋子。
李从衍走进屋子,随手将篮子放在地上,然后向师父请安。何靖此时已经年逾古稀,须发花白,身体虚弱,已是风烛残年之际,面对李从衍的请安,他只是象征性地眨了眨眼,顿一下脑袋。
“哟,师弟,你又拿鸡蛋来啊。你对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有孝心呢!”王朴扫完地,提起篮子将其放于墙角的箱子上,随即也来到桌前,在何靖身旁坐下。
“师兄,我此次前来有一件事想告诉您跟师父。”李从衍看着王朴,开口道。
闻言,王朴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什么事呢?”
“我打算下山去外头游历个一两年,涨涨见识。”
听到李从衍的想法,王朴露出了笑容:“很好,我这的书你差不多都看遍了,你这个年纪的确是该多去外头走走,见见世面,读书永远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刘汉建立以来,刑罚虽重社会尚算太平安稳,你这个出去游历的时机选得不错。”
王朴转过头,将嘴贴住何靖的耳朵大声说道:“师父,师弟说他打算下山游历。”何靖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了,得需要人贴着耳朵大喊才能听清楚话。
“好,好。”何靖点着头,发出苍老的声音,脸上是一副欣慰的笑容。他盯着面前的李从衍虚弱地说道:“年轻人多出去走动,别像我一样一辈子窝在山中老死。”
“师父您可是当世陶渊明,您在这驼山上居住那叫隐居!”李从衍笑着说道。
王朴指着李从衍笑骂道:“你小子这么些年来,不仅长了学识跟武功,连这吹嘘拍马的本事也增长不少嘛!”
“我这讲的都是大实话,哪有吹嘘拍马啊。”李从衍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好了,不跟你扯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起身啊?”王朴收敛了笑容,认真问道。
“明天一早我就起身下山。”
“这么快啊,那我明天早上去送你,师父这么一大把年纪,身体又不好,明天恐怕没法去你那了。”
“千万别劳烦师父,那样我心中会过意不去的。”
由于马上就要分别,李从衍与王朴整整畅谈了一整个下午。等到他告辞离开,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夏舒翰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酒菜正等着他。
“义父,您这是?”李从衍看着满桌的酒菜疑惑地问道。
夏舒翰笑道:“你小子说要下山,我猜你明天就会动身出发吧。我特地下山去镇上买了些酒菜给你饯行呢!”
真是知子莫如父,虽然只是义父,但是李从衍的心思还是被夏舒翰猜个通透。夏舒翰拉着李从衍的胳膊在桌前坐下,拿起酒壶就往李从衍的面前的杯子里倒酒,嘴里念叨着:“你明天就要下山游历,今晚咱爷俩可得好好畅饮一番啊!”
李从衍平日里不怎么喝酒,这一杯烈酒下去不由得呛咳了几声。
“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不会喝酒怎么行呢?来,今晚一直喝,喝道你习惯为止。”夏舒翰见到李从衍不习惯喝酒,一边奚落他一边继续朝他杯中倒酒。当然他自己也不断地喝着酒,几杯下肚,精神酣畅,他又开始高声向李从衍讲述着以往那些金戈铁马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