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堂吃过斋饭后,一名僧侣领着李从衍来到一间客房,并告诉他晚间寺僧人们内还有功课,让李从衍晚上不要随意出门走动以免打扰僧人们修行。李从衍自然允诺,在送走僧人之后,他便关上房门,放下行李,张开双臂,重重地躺到床上。
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李从衍的双腿已经十分酸胀,此时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真的比什么都要来得幸福。
就在李从衍经受不住困意的袭击打算就此进入梦乡之时,他隐约间仿佛听到屋外有女子的啜泣声。虽然有想到之前僧人对他的告诫,不过对方并没有强制性禁止自己出门,最终,出于好奇李从衍还是走出了房门。
李从衍循着那微弱的哭泣声缓缓步去,终于在一片树林后头发现了声音的源头。一位衣衫破旧,年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村姑打扮女子正蹲在地上抹着眼泪抽泣。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独自躲在这个角落哭泣?”李从衍走上前去站在姑娘的背后轻声询问道。
黑夜中听到背后有男人的声音传来,这位哭泣的姑娘吓了一跳,停止了哭泣,转身看去,一张沙陀年轻男子的面庞映入眼中。男子面色和蔼,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姑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答道:“公子不必管我,我的事你帮不上忙。”
“姑娘你都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上忙呢?”虽然姑娘似乎并不愿吐露心事,李从衍还是尝试性地继续询问道。
“呜——呜哇——”这一次姑娘直接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姑娘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嘛!”李从衍没料到姑娘突然间就爆发了,弯下腰拍着姑娘的肩膀安慰道。
在李从衍的安慰下姑娘逐渐停止哭泣,开始对李从衍讲述之所以哭泣的原因。
在这乱世之中,战乱不断,人民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为了保证统治国家的根本——军队的有效运行,人民的赋税日益繁苛。有不少百姓一年耕作到头收成也不错却全家吃不饱饭,原因无他,苛政猛于虎!
即使是这样的乱世,也有一个平民当中的特权阶级,那就是僧侣。寺庙自古以来就不需要缴纳赋税,在这战火不断,朝代变更迅速的如今也是一样。而不少寺院则拥有着相当庞大的田产和地产。这些田地只有很少一部分由本寺的僧人打理,其余地都租借给附近的农民。这些地是不需要给国家上缴地税的,但是相应地要给寺院提供供奉。
李从衍和义父多年来居住在驼山也是这种状况,住寺院的屋子,种寺院的田地,每到收成则给寺院提供供奉。
而寺院的供奉比起官府的赋税则少很多,因此寺院就成了乱世之中人们所向往的“乐土”。全国各地兴建大小寺庙,许多人纷纷出家为僧,不少农户放弃自己原本的耕地转而向寺院租田耕种。即使是真正的乐土,当那么多的世人涌进来时也难免会滋生罪恶,更不用说区区的寺庙了。李从衍眼前的姑娘正是这罪恶的受害者。
姑娘自幼随他父亲逃难流落此间,二人在此定居种田为生。由于外乡人难以在这异乡租到肥沃的官家土地,他们便转而向这儿的普贤寺租地耕种。起初尚好,两边相安无事。近两年又有不少难民至此抱着与他们同样的想法向寺庙租地,也有部分本地居民实在忍受不了官府的剥削转而向寺庙租地,导致汴梁城四周寺庙的田地十分抢手。
而那些寺庙的僧人们也趁此机会抬高出租田地的供奉额度,虽然供奉的额度依旧低于官府的赋税,可是寺院的田地质量本就低于官家的,其中肥沃之地耕种尚可盈余,若是耕种那贫瘠之地,抛去供奉则收成反倒还不如官家的差地。
因此,许多佃户纷纷想尽办法贿赂寺庙中的僧人,借此得以租种寺中肥沃之地。而寺庙中的和尚也将佃户们的贿赂视作理所当然,有时还会主动索取。
去年,姑娘的父亲向寺庙租田时,寺中的和尚便向他暗示索取贿赂。可是姑娘父亲之前生过一场大病,家中积蓄几乎花尽才得以捡回性命,根本无法支付这贿赂金。当时老汉便向管账僧人下跪向他言明家中情况。僧人听后表示同情,不但不向老汉索取贿赂还慷慨地将寺中最肥沃的一块田租与老汉。
老汉当时甚是激动,千言恩万言谢地叩谢管账僧人,并与其签下了田契。父女二人辛苦耕作一年眼看将要收成,没想到庙里的管账和尚带人前来责问他们父女为何私自在其庙中田地上耕作。
父女二人大惊,连忙说明是管账和尚自愿将田地租与他们,何来侵占私自耕作之说。说着,父女二人还拿出了田契作为证据。没想到管账僧人欺他父女二人均不识字竟在田契上动了手脚,明面上对她老父说是租与其肥田,实际上田契上写的确实普贤寺边上最角落的那块贫地。这还不算,最可恶的是管账僧人还不把真相告知他们父女二人,等快要收成之时才带人前来以侵占土地之名企图没收这块田地上的所有作物。
着了僧人的道,要是真的把田地里的作物拱手相让,原本家穷四壁的父女二人非得饿死街头不可。想要去官府告他们,可是苦于没有丝毫证据,而且据说寺院在官府有不小的后台,根本拿他们没办法。最终老汉只好委曲求全,来寺中找管账僧人私下里头商量,看看能否有挽回的余地,不求有所收获,只求僧人可以给他父女二人留些可以过冬的食物即可。
结果那管账僧人慈眉善目地安慰老汉他们也不想逼人上绝路,只要老汉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当这块田已经租给老汉,过目不问。而那个所谓的条件,则是老汉须将其长得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儿献出来,陪管账僧人一晚。
老汉听闻条件很是气愤,本欲当场翻脸。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与僧人翻脸,则父女二人必定饿死无疑,说不定最后为肚子所迫女儿得去做窑妓。而被和尚糟蹋一晚虽然丢了贞操,可是却能得到一整年的食物,思前顾后,老汉只能被迫答应管账僧人的要求,将女儿献出来。
今晚正是老汉与管账僧人所约定的日子,管账僧人让姑娘去偏房等他,待他做完晚间功课便来与其翻云覆雨。姑娘心中甚是委屈,便一个人跑出房间,来这树林后头哭泣一番,结果正好被李从衍听到闻声寻来。
李从衍听完姑娘的遭遇后甚是震怒,捏紧了拳头愤慨道:“这群可恶的贼秃驴,表面上济世度人,实际上却是一帮衣冠禽兽!今儿个我非得治治他们不可!”
“公子你可别乱来啊!奴家自知命不好。公子为了奴家的事惹祸上身那万万可不值得啊!而且得罪了管账大和尚我父女二人就得饿死了。”姑娘看到李从衍震怒的模样,担心他会乱来连忙劝说道。
李从衍看向面前的姑娘,最近微微上扬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已想好了一个计策,既能惩治这贼秃驴,又能保你妇女拿回作物。至于我本人,我只不过是一位过客,明日一早就离开这乌烟瘴气的淫窝,他们也没法报复我,不打紧的。”
闻言,姑娘有所心动,询问李从衍究竟是何良策。当下,李从衍便向姑娘详细讲述起自己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