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三年前,秦澍阳还是个快乐的富二代。每个月也不怎么上班。主要的是,那些工作他不是嫌钱太少,就是事太多。
他从来不会为生活所忧,从来不用担心如果今天不工作明天要住在哪,吃什么,穿什么。因为他幸运的出生在一个条件足够优渥的家庭里,他有一个超级厉害的爸爸,他那双手在A市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叫秦氏的王国。
他还有一个朋友圈,圈里大都是像他这样的富二代。他们每天聚集在一起吃喝玩乐,周围一带的酒店,娱乐场所每每都能看到他们潇洒的身影。
妈妈说,等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秦氏就要交到他手上去打理。他表面上说好,知道了,这事以后再说,其实内心里抗拒极了。一来他不太想走这种父母为他安排好的路。二来他对做生意向来没什么兴趣。三来他总认为爸爸还年轻,身体还很硬朗,再干个五年十年都不是问题。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戛然停止在了某天下午。
那天下午,恐怕是他记忆中乃至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个下午。他还记得,前一天晚上他和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妈妈从厨房端来水果,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场景。谁能想到,噩耗就在第二天上午悄无声息的来了。
接到妈妈的电话时,秦澍阳正和几个朋友约在KTV唱歌。嘈杂的音乐声让他一直没注意手机在响,到最后上厕所时他才看到手机上有十几个电话,其中有一大半都来自家里。
他刚想把电话回拨过去,朋友李就抓过他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气息不齐的说道:“澍阳,你爸爸出事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爸爸出事?爸爸出什么事了?
朋友知道这个消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噩耗,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通过自己之口告诉他。“那个,澍阳,刚刚我爸爸打来电话告诉我,说秦叔叔在办公室突发心脏病,在医院没抢救过来。”
朋友的话拆开来他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连成一句话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他直觉是朋友在开玩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爸爸什么时候有心脏病了?”
朋友无奈的叹了口气,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澍阳,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虽然初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也很不可置信。
秦澍阳到达医院的时候,脚步轻浮,几乎是被朋友拖过去的。病房内围着重重叠叠的人,那些脸有些他认识,有些极其陌生。
“嫂子,孩子来了,你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他听到里面的人对着正趴在病床边哭泣的身影说道。那个身影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妈妈的身影,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还是上个月他陪她去商场买的。因为他说好看,妈妈就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就买了,并且隔山差五的拿出来穿。
他站在门口,整个身体不得不倚靠着墙壁才能站住。明明医院的走廊四处通风,他却感觉呼吸是从未有过的困难。
那个身影见到他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欣喜的涌过来,问他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了。
她只是突然跪在地上,抓住欲离开的医生大褂,苦苦哀求道:“医生,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公,我求你了,你不要走。“
作为医生,虽说这种场景早已经司空见惯,但每遇到一回,内心还是会被触动一回。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双手能救回更多的人,而不是面对着家属们一双双殷切的目光,说出那句,对不起,我尽力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这恐怕是全世界最无力最苍白的一句话,因为它根本起不到宽慰人心的作用。相反,它像是高高在上的长官一样,直接宣判了人的死刑。
旁边有人过来拉杨秀丽,“嫂子,别这样,你这样让孩子看了多难受。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大哥是真的去了。”
杨秀丽看着对方,先是小声啜泣,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接嗓子哭哑,但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葬礼举行了三天,秦澍阳机械的给每个人前来吊唁的长辈鞠躬。他的膝盖在地上跪紫了,跪脱了皮,他也没感觉到疼。
从得知爸爸去世的这个消息后到完全接受这个消息,他几乎用了三天的时间。
那三天里,妈妈一直在哭,她平时那么爱美,爱干净的的一个人,到最后憔悴的不成人样。
他一直很疑惑的问题,也在妈妈的哭声中得到解答。
秦竞行确实是有心脏病的,以前不太严重也没太放在眼里,而且梁竞行定期会去医院检查,也会按时吃医生开的药,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控制的很好。
而秦澍阳之所以不知道,只能说秦氏夫妇隐瞒的太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对父母的关注度不够。
他每天玩的不着家,每次跟父母亲近,腻歪都是因为钱包里没什么钱了,而他们明知道他是因为这个原因还甘愿给钱给他。没有办法,谁让他是他们唯一宠爱的儿子呢。
秦竞行去世后,秦澍**本还没来得及从悲伤中走出来以及还没好好的安慰妈妈,公司里就开始因为秦竞行不在了而吵的不可开交。
群不能无首。
他想起上次陈氏开董事会商议要卖食品厂最后陈茉莉出现阻挠的画面,他对陈茉莉当时的感受简直感同身受。
因为三年前,他也面临着一帮像是要将他吞进肚子里吃的连渣都不剩的董事们。
而正如陈氏是陈景天一手创立的一样,竞行是爸爸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基业,他连死都是死在办公室里,他又怎能还像以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佯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呢?尤其是妈妈抱着他说,澍阳,以后你没有爸爸了的时候,他更后悔以前原本可以跟爸爸妈妈好好相处的大好时光全给自己浪费了。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也没有肯帮他。那些往日在爸爸面前客客气气被他喊着叔叔的一等人都开始渐渐露出了真实面目。他们巴不得他是扶不上强的烂泥,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可是,他偏偏不让他们如意。他去美国学习,不吃饭不睡觉的学习。他用瘦弱的肩膀接下了公司的担子。没有办法,困难面前,他举目无亲,只能依靠自己。
最主要的是,他不能让远在天堂的爸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