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被打断的会议继续进行。陈茉莉一坐下来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今天董事会的主题仅仅是商议卖掉陈氏的食品厂,我只有一句话,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最后五个字,她刻意放慢了速度,她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听的很清楚。
“不同意?”有人听到她的话发笑起来,“呵,茉莉,你恐怕来晚了,就在十分钟前,我已经清晰明了的向各位董事阐述了近年来陈氏食品厂的销售额以及经营情况。如果你想听,我不建议再说一遍。”
说话的是陈晋天。在他眼里,陈茉莉就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姑娘,就算她参加这个董事会又能怎样?小溪水还能掀起什么大波浪?
他以为她来之前没有对这些做过调查?要知道,没有准备的战,她是向来不打的。“不用了,叔叔。”陈茉莉朝站在上端的男人投去一个极轻的笑容,然后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缓缓说道:“陈氏的发展史我不想多说,虽然现在的数据显示着陈氏的食品厂效益确实不尽人意,但各位难道从来不想想是什么造成了这种萧条的局面?各位董事既然都把钱投进去了,就要关心钱的去向,就要将钱衍生更多的钱,而不是一听说这个产业不行了就要结束这个产业。”
在座的董事很多都是跟陈晋天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人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说教,多少感觉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世侄,你说这话我们几个老人就不爱听了。就近年来,我们为了改变陈氏食品在食品业的惨淡局面,曾多次调整过经营模式,也不断的召集技术人员开发新品,甚至花不少钱在宣传造势方面,但效果并不理想。现在卖掉食品厂完全是舍小家保大家。”
陈茉莉一直保持淡笑静静的听他说完,舍小家保大家,这个词用的真好。如果陈氏的食品厂是小家,那什么是大家?服装?化妆品?房地产?旅游?“你们可以批判我在商场上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也可以认为我刚才说的那段话有些可笑,但道理终归是那些道理。我不认为现在陈氏的食品业到了必须关门大吉的地步。我相信,如果我爸爸此时清醒的话,他也不会同意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虽然不忍心打击一个小女孩的积极性,但涉及卖食品厂这么大的事,有些事实她必须清楚。坐在陈茉莉左手边的董事忍不住说道:“茉莉,我们理解你想守护你爸爸产业的想法,但现实是,陈氏的食品业真的已经走向末端了。它就像一个得了一个癌症的人,我们不是舍不得钱不给它治,但在明知这种病治不好的情况下,我们还花那种冤枉钱干嘛?“
陈茉莉含在嘴边的笑渐渐趋于冰冷,“所以你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它死?”
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每个人都不再说话。其实这个时候,陈茉莉倒宁愿他们说点什么,他们越沉默越就越代表他们就是那个意思,他们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陈氏的食品厂从建起来到倒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指甲陷在肉里有多深。其实,她不怪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只是在保护自己利益,他们有什么错?她恨的是自己没有用,恨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爸爸花费半生打下的江山!
“给我三个月吧。”陈茉莉将自己疲惫的身体重重的靠向椅子后面,“三个月,如果陈氏的食品厂效益只减不增,三个月之后随便你们怎么处理。”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说出来的话竟是这么搞笑,陈晋天带着嘲讽的语气打断道:“我们凭什么要给你三个月,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为什么要把时间,金钱,精力统统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陈茉莉对上陈晋天的目光,“现在我爸爸意识模糊,我有权替他做任何决定。”
陈晋天再次讽刺的笑道:“陈茉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你已经跟我大哥断绝关系了,现在你有什么权利替他做决定,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是我侄女的份上,我连这个会议室的大门都不会让你进。”
不提两年前的事还好,一提到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陈茉莉就愤怒的从自己椅子上站起来,“叔叔,两年前我为什么和我爸爸断绝父女关系,你何不回去好好的问一问你宝贝女儿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好了,这是董事会,不是菜市场,你们的家事你们回家后慢慢说。”有董事不满的在旁边插话道。
“是啊。”另一个董事也在旁边附和道,并且似乎不想为卖掉食品厂这件事讨论来讨论去了,他直接提议道:“陈小姐要的三个月期限我们看在陈董事长的面子上会给,但不能白给。你不是说你能替你爸爸做任何决定吗?如果三个月时间一过,食品厂的情况没有好转,请你主动让出董事长的竞选,并且你爸爸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没有任何继承权,如何?”
陈茉莉心一点一点往下坠,这个赌注下的太大,她没有任何把握能打赢这场战役。可是…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巡视了一眼会议室,可是眼前的这个情况好像已经容不得她不答应了。
“这样吧,我们举手表决,如果觉得我这个提议好,卖掉食品厂这件事我们就三个月后来谈。”提出建议的那个董事又说道,并且他率先将自己的手给举了起来。然后旁边的董事,一个,两个,三个,都跟着后面陆续举起手来。整个会议室有十几个人,举手同意这个提议的董事几乎占了一大半。
秦澍阳是少数中没有举手的一位。一来落井下石的事,他没有兴趣做。二来他认为,以目前陈氏食品业呈现的状态,三个月就想改善它不是不可能,但很难,尤其是对一个没有任何商业上经验的人来说。一个患了癌症的人你想救活它,除了奇迹出现,要不然就是在苦苦挣扎。
不知道是会议室空调温度打的太高,还是怒火攻心,陈茉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发现它干巴巴的,她记得临出门前她有擦过唇膏啊。“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她硬逼着自己扬起一抹笑容回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又强装镇定的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一出,意味着接下来她有一场硬战要打了。前面千军万马,后面只有她弱女子一个。可是那又怎能怎样呢?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物,她即使战死在沙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