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空地之上,燕眉被五花大绑捆个结实,正在激烈的挣扎着。
“唉,这可怎么办好。”任勇看着目中时而凶光大盛,时而泪水涟涟的燕眉,不由大感苦恼。邢千里面色一片灰败,呆呆的坐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才那边发出好大一声巨响,也不知步兄弟怎么样了。”
“窸窸窣窣”树丛中传来一阵乱响。任勇警惕的摆起架势。便算步凡尘一人拖住绝大部分,仍有十数个漏网之鱼追踪而来。多得任勇一手“大开山拳”护持,众人边打边跑,方才到了此处。“方才那两个小贼不是跑走了么?怎的又来骚扰?”
“哗啦啦!”草木两分,一人咕噜噜从中滚了出来。这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身上更是发出一种难闻的焦臭味,好似刚从炼狱中脱逃出来。
“这人哪里来的?”任勇掩住口鼻,一脚将他踢得翻了身,发丝飘散间,露出了本来面目。
“步兄弟!”任勇大吃一惊,慌忙将他抱住,听得步凡尘喉中“嗬嗬”作响:“水,快给我,水!”任勇接过牛皮袋,便给步凡尘喂去。步凡尘喝了两口,精神稍震:“不喝了,剩下的全浇到我身上,再拿多些。”任勇依话照办。步凡尘闭目调息间,泼散的水沾体便“嗤嗤”作响,化作蒸汽四散。三只牛皮袋顷刻已然用磬,步凡尘方才轻喝道:“够了。”
“怎么了?你们为何如此看着我?”他抬头看向二人,怪道。
“步兄弟,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步凡尘心头一沉。“你自己看看吧。”邢千里递过一面铜镜。步凡尘揽镜照去,黑色的尘污已然散去,露出自己白净的面皮。面皮之上,蚯蚓般的筋脉从脖颈处蜿蜒而上,正在轻轻的跳动着。“啪”铜镜刷个粉碎,步凡尘伸手摸向腰间。不料一把抓了个空。他微微一愕,方才想起长袍已然丢弃。“呼”一口长气呼出,迎向二人意带询问的眼神,他平静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庚丑日。”
“庚丑...壬申...只有一天了么?”他仰面看向浩瀚的苍穹,陷入了长考之中。
“步兄弟,你怎么了?”二人见了他这副平静地面色,反而感到一丝不祥。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听我安排。”步凡尘大致说明了现在的状况,看着面色惨白的两人,低声道:“合则有利,分则互损。二位都是明白人,应该不用多想了吧。”
“我有问题!”任勇打断道。他遥遥看向歇斯底里的燕眉,颤声道:“你打算把她怎么样?”
“别担心,我不会下杀手的。”步凡尘眼前飘过一丝阴翳:“不过你也清楚,就算我不动手,她也没有多久好活了。”
“胡说!”任勇突然激动起来:“邢千军不也是一如以往么?怎能说没救了?”
“那只是假象而已。”步凡尘嗤笑道:“只要见过泠泠就会明白,那完全是它承继亡者的记忆所造成的假象。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刺痛你了?”
“都怪我,都是我害了她!”任勇突然抱头痛哭起来:“要不是我当初一意孤行,要不是我......”
“不错,我当时早阻拦过,这都是你......”
“步凡尘!住口!”邢千里突然大声道:“别太过分了。”
“......”步凡尘静静看着他,点了点头。绕过濒临崩溃的任勇,径直向着燕眉走去。
“站住!你要做什么?”
“她的体内现在就寄宿着泠泠。只要研究清楚,会对我们下次的交战提供很大的帮助。”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么?”
“当然,我现在清醒得很。”步凡尘看着阻拦自己的邢千里:“先生,别为难我。”
“你要是想过去的话,就动手吧。”邢千里摇了摇头,失望的看着他道:“我不明白,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是头一回让人失望了。”俯瞰着身后缓缓软倒的邢千里,步凡尘低声道:“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自以为了解我,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真气入体,燕眉神志倏清。她抬头看看步凡尘,突然笑道:“怎么还不动手?”
“你都知道了。”步凡尘别过头去,轻轻解开绳索:“少阳真气辟易群魔,也只能震得住一时。姑娘既然出身千巧门,亲身经历泠泠之下想必能提出不少宝贵的经验。”
“我以为你早就清楚了。”燕眉目光闪闪:“还记得么?那盏烛火实在太亮了......”
......步凡尘迷惑的盯着她,渐渐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地下的群落,幽暗的环境,过亮的烛火,将明的天色。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对不起。”步凡尘缓缓站起,将脸色隐遁于阴影之中:“充其量只是个推断而已,我需要得到确切的证据。”
“我知道。”燕眉出神的看着既白的东方,痴痴道:“那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难言长久的静默对视之后,熹微的晨光终于洒下了。
“永别了。”步凡尘看着身躯渐渐透明的燕眉,费力的转过身去。
“我不怪你。能听我说说话么?”“......”
“你眼中总是藏着伤痛,就像海面下的暗流一样。一旦翻出,就会露出陈年的裂创。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是被它引起了兴趣吧。”“......”
“你就像莫测的深海,我嘛,就是那只不知疲倦的精卫。我时常在想,在有生之年尽可能的填补你的伤痛,现在看来,反而是添麻烦了呢......”“......”
“喜欢!很......喜欢”语声突然高亢,继而戛然而止。步凡尘回过头去,捧起地上遗留的衣裙。晶莹终于滴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