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冉夏的声音突然变得梗咽起来:“天使都是从天而降的,那你说我会不会也长出双翅膀?”
筱叶知道他的明显意图后,马上箭步上前,抓住冉夏的衣领,用叼着烟的嘴轻声说道:“没用的,在你坠落的那一刻,你就会开始后悔这种愚蠢的行为。”
“我现在死跟等会死有区别吗???”冉夏想挣脱开,却没想到筱叶的力气如此之大,似乎想要拯救自己似的:“我想看的顶峰已经完成了,我想要的答案也得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筱叶将他反身正对着自己,随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巴掌甩在失控的冉夏脸上:“你担心在家看见他们悲伤的表情,其实你的内心才是最悲伤的,所以你只能选择逃避,逃到一个没人能到达的地方,跟我抱怨一番社会的不公,从我这里得到一个根本不重要的答案,然后就这样撒手人寰。”
“你懂什么!”冉夏的脸还火辣辣的疼,足见那一巴掌的威力:“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够猜透我的内心!”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筱叶说罢用双手将冉夏举起,然后奋力甩到一旁,就像在教训孩子一样:“也许我的学识没你渊博,但我知道你们这种知识分子发起疯来肯定都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可其实你们的内心比谁都需要安慰。”
冉夏听到这后便不再做什么抵抗,而是趴在地上,将刚才的平静全都当成谎言宣泄出来。
“一个将死之人,就该有赴死的决心,在你没找到这个决心之前,尽管的哭出来吧!”筱叶蹲在冉夏一旁,又点了根烟:“但是哭完之后,我会帮你找回那份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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铂金联盟
廉鼬之章
Fear05.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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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冉冬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雪靠在沈芳怀中,眼里已经再也吐不出泪珠,干涸的眼球无神的盯着地板:“让我陪冉夏,也陪你们到最后吧。”
此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众人听后马上起身冲了过去,像是积蓄已久的思念在推动他们这样做似的,第一个走进来的是冉夏,而后是潇筱叶。
“猎鹰塔好看么?”冉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却不敢用红肿的双眼看着哥哥,只好假装在喝水:“这么漂亮的地方,哥都不带我去的。”
“一点都不好看。”冉夏苦笑了下:“刚才我还傻到要从世界最高的地方跳楼自杀,幸亏是潇筱叶把我拦住。”
沈芳再次按耐不住自身的悲伤,一个转身跪在筱叶面前:“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林雪和冉秋随后也马上跪下,只有冉冬知道,这个既定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可他还是自欺欺人的跪了下来。可筱叶只是看了冉夏一眼,随后说道:“我去阳台抽根烟。”
“你真的这么绝情么?”沈芳已经将头埋在地上,见到筱叶的离去,只好用半张脸仇恨的撇着他:“不管我们再怎么恳求,你也不能放过冉夏么?”
“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筱叶感觉今天抽的烟似乎有点多:“思维法案的颁布,难道是一个个体的推动吗?”
林雪知道无果,便第一个起身,随后将冉秋扶起:“如果我们早知道思维法案的结局是这么残酷,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法抗的!”
“反抗?”筱叶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有些耳熟:“那么试问思维法案颁布了27年,从最早一批疫苗者陆续被爆出光荣离世开始,你们是怎么去看待的?”
这句话问的林雪哑口无言,没等她开口辩驳,筱叶又接下去说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非常光荣?每天看着电视报道都会时不时的出现疫苗者光荣离世的消息,你们曾经是不是也调侃过,如果自己或自己的孩子成为疫苗者,心底不知道会有多开心?最高待遇的葬礼,疫苗者的家属、丰厚的抚恤金,每个词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诱惑!那是因为这种事情没发生在你们身上,所以你们可以冷眼旁观世间百态,也正因为自己或自己的亲人不是疫苗者,你们无从体会他们听到消息时的内心是有多崩溃的。万分之一的概率被注射太康洛.救赎,二十五年前的疫苗接种,在这些数字的放大下,你们已经对这种不可能出现在你们身上的事情感到麻木了,所以我理解你们现在的行为。但我不能原谅的,是无知。”
“求生难道是无知的体现么?”冉冬也将伤心欲绝的妻子搀扶起来,质问道:“难道我们连求生的选择都不能拥有么?”
“求生的含义,是还有机会生存下去,才要寻求办法。”筱叶的内心尽管不能苟同自己所说的话,但在其位只能谋其职:“冉夏先生的生路已经没有了。”
此时冉夏站了起来,走到筱叶身旁:“能给我根烟么?”
筱叶毫不在意的为他点上,两人就这样靠在窗台上各自抽着。
可冉夏毕竟是第一次抽烟,没吸几口就开始干咳起来:“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抽烟了。”
“嗯?”筱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为什么?”
“因为它能使人暂时忘掉烦恼。”冉夏说完又蹩脚的吸了口,然后慢慢将烟雾吞入肺中,一阵莫名的暖流冲入他的胸膛:“而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烦恼。”
“哼!你错了。”筱叶苦笑了下:“你说的没错,一支烟确实可以让你暂时忘却烦恼,但这也是它最悲哀的地方,因为以后每当你想要忘记烦恼的时候,就需要一包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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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悦跟安娜聊到深夜才准备离开,两人已是醉眼朦胧,临走时安娜点了最后根烟:“记得我跟潇筱叶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你看着我们两人满怀欣喜的眼神,却当场泼了盆冷水。”
“我?”邱悦似乎有些记不清的样子,故意调侃道:“我带过那么多学生,哪记得住这么多。”
“你说来这里上班就要做好将自己内心封闭起来的准备,虎珞市最不缺的是同情心,最缺的是没有同情心的人。”安娜说完伸了个懒腰:“你要想想我当时才26岁啊!潇筱叶才27岁!”
“挺好的啊!”邱悦坏坏一笑:“才一年半的时间,已经磨练成冷血动物了。”
“不是冷血。”安娜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完:“是真的无能为力。”
“说的也是。”邱悦见状也将酒喝光:“我们的工作本来就是给人送死亡贺卡的,哪还有什么资格来拯救别人?”
“人都要死了,虎珞市才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安娜的抱怨随着酒劲越变越大:“难道只有死前才能把曾经想完成却没完成的事情都做完吗?”
“你没有发现一个规律么?”邱悦拍了拍安娜的脑袋,示意她小点声:“我们每个人都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周围生活的美好。”
“得到了才会不懂得珍惜么?”安娜再次用力吸了一口,没等那团烟雾进到肺里,就迫不及待的把周围的空气污染成跟自己内心一样的颜色:“我们还真是不懂满足的家伙呢!”
“不然怎么会有贪得无厌这个成语?”老邱说罢将安娜扶起,准备离去:“不是因为我们贪,有时候只是被生活蒙蔽了双眼而已。”
“那我宁愿自己是瞎子。”安娜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不自觉的担心起来:“已经这么迟了,也不知道筱叶那边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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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哭的太过伤心,冉冬只费了一会儿功夫就把冉秋哄睡着了,刚把房门关上,却看见儿子也从另一间房内走出:“小雪也睡了么?”
冉夏点点头,随后对父亲说道:“你跟妈还不累么?”
“都这把年纪了,多睡点少睡点有什么差别呢?”冉冬握住儿子的手走到客厅坐下,随后看见一个空碗内的烟蒂,对沈芳说道:“老婆,再去拿一个新的碗出来吧。”
“怎么?”沈芳木讷的看着丈夫:“你都戒了这么多年了。”
“爸你以前还会抽烟啊?”冉夏想找个轻松的话题,便将内心的真实想法掩埋起来,打趣的说道:“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冉冬一笔带过:“当时你还小!”
“那因为什么事情戒烟呢?”冉夏好奇的问道:“总不能是被妈念叨的吧?”
“当年你爸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日没夜,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沈芳将两个盛了水的碗放在桌上,随后示意筱叶用这个新的碗装烟灰:“我当时生了你不久,又生下冉秋,一个月都见不到你爸一面。”
“是啊,当时我太痴迷于工作了。”冉冬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在老婆的怒瞪中从筱叶烟盒里抽出根:“当时一天要三包烟,工作上没突破的时候兴许更多。”
“和您比我这还算少的了。”筱叶想想自己每天最多几根,除非在工作的时候才会发疯似的抽起来:“那后来你为什么戒烟了?”
“后来?”冉冬抽了一口开始说道:“有一次冉夏调皮把人家车给划了道口子,恰巧冉秋高烧,我老婆只能带她去医院看病,于是我就带着这小兔崽子到别人家里去道歉。我就这样牵着一个多月没见的冉夏,站在路旁不停的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最后冉夏扯着我的手,用充满儿音的口气跟我说,爸爸,你不要抽烟了好不好,妈妈说你烟抽的越多…越多…”
“抽得越多…”沈芳知道冉冬讲不下去了,便递了张纸巾给他:“你爸回来跟我说他要戒烟,我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儿子跟他说了,烟抽的越多,就越久见不到爸爸…”
筱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次融入到这样一个疫苗者的家庭当中,尽管这一幕在他认为非常悲情,可自己的感官却没有半点想要难受的意思,就连那冷漠的双眼,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动容而轻易掉下眼泪。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外人的眼中是那样的风光,只要听到铂金联盟就足够了。他回忆起入职第一天邱悦说的话:“高收入高福利的背后,就是将自己的信念全都抛弃。没人知道你究竟用什么代价才换来今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