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楼是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处，当然也就是城中最大的销金窟。在这里，来来往往尽皆是达官贵人、才子俊才。作为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千娇百媚的姑娘并不是这里的所有，美食美乐自然必不可少。
而老李就是此处最为知名的乐师。
说来神奇的是，老李成名并不是因为他的音乐造诣，实际上他的音乐造诣在这座烟花之地委实上不了台面，或许都不如楼中一些姑娘的伺候丫鬟。说来也是奇怪，如此之差的音乐造诣竟然能够在渭城最大的销金库里待上二十年之久。这也算是他广为知名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这并不是最为主要的原因。而他之所以广为人知其实是因为他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据说当年背剑负伤躺在渭水河畔的人。
他不是渭城人。
渭城是座很神奇的城市，或者说是一片很神奇的天地。因为这座城市只出不进，而老李则是这百年来唯一进入此地的外人。
开始人们也很好奇，好奇老李的过去经历，好奇他身上背负的宝剑，好奇他身上伤势的由来，而最为好奇的则是渭城之外的风光。
对于人们的好奇，苏醒过来的老李都以沉默来应对。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慢慢的融入这片城市，老李对于人们的好奇不再沉默，他开始饶有兴趣的给身边的人描绘外面的一切。
他告诉渭城人外面世界的广阔无垠，描绘外面世界的奇观异景。他还高速渭城人外面有着为数众多的修士，他们有的能御剑飞行，有的能够排山倒海……
然后就有渭城人问他：“既然外面那么奇妙美好，那你这么久怎么都不想着出去呢？”
对此他只是报以沉默。
还有当别人问他为什么受伤流落至此，他也是讳莫如深。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他所描绘的外面世界都是他所编造出来的。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但对于渭城人来说，就算有人能够御剑飞行排山倒海，那又如何？或许会羡慕一下下，之后便该干水面便干什么去了。
悠闲宁静才是这座城市刻在骨子里的性格。
久而久之，大人们对老李的好奇心慢慢消退。老李依旧很出名，虽然当别人提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那个很会讲故事，弹琴却不怎么靠谱的乐师，很是轻蔑。
对此，老李也不争辩，别人笑话他只会讲故事的时候，他也一直笑呵呵的。笑容很平静，很和蔼，也很安详。
虽然大人们对这些故事不屑一顾，但是城中的小孩却是非常喜欢他所讲的那些故事。所以老李身边经常围着一群来听故事的半大孩子。而老李总是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讲述那些讲了好些年的故事，他的神情总是有着几分回忆几分感慨。
叶子鱼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早些年的时候，他也是围着老李的孩子中的一员，那时候他的父母还健在，他也不必为了生存而挣扎。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伴随着生活的越来越艰辛，他对老李口中那个陌生的世界越来越质疑，就和这座城里的其他人一样。
当叶子鱼来到老李身前时，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孩童的时光，亦或是想起那时候还健在的父母。
老李还是那副印象中永远乐呵呵的笑脸，只是许久不曾注意，脸上的皱纹多了几道，头上的头发也更加苍白。
老李老了，现在真正变成老李了。
他颇为费力的睁大双眼，仔细瞧了很久这才看清眼前的少年，心里也不禁赞了一声：确是一个俊俏的小哥儿。
“这位小哥，找老朽有何吩咐？”
“李叔，是吴妈说您这儿需要人手，让我来这儿听候您的吩咐。”少年低头身子微躬，语气恭敬，态度很是严谨。少年自有自己的生存哲学，多年的底层磨砺让他对待任何人都抱有足够的敬畏与尊重，哪怕面前是一个几乎成为渭城笑话的人物。少年心中所想的是：一个能在细雨楼做了二十多年乐师的老人，岂能没有点能耐？
听完少年的话，老李神情微诧，似乎在为少年老成的表现惊叹，又或者是为别的什么。仔细打量少年的衣着，青衣长袍颇为干净，但确实已经被洗的泛白，而且面料也并非什么名贵的材质，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两块缝缝补补的痕迹。确实是一副杂役打扮。
“原来是吴妈介绍来的，不知小哥怎么称呼？”老李似乎颇有谈兴，一时倒不急着安排杂事。
“小子姓叶，名子鱼，您老称呼我小叶就行。不知您老安排我做些什么？”叶子鱼刚刚才逃过一劫，所以此时只想早早工作起来，以免被吴妈以为是在偷懒，平白多出来事端。
“小爷？不行不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能让你占这便宜。”老李的故意打趣却让少年有点无措，连忙就要解释。
“行啦，别紧张，老朽就叫你小鱼儿吧。”还未等他开口，老李就接着说道，“小鱼儿啊，既然吴妈让你到我这儿帮忙，难道你擅长音律？”
听闻老李话语，少年却显得很是迷茫，要说这秀才四艺——琴棋书画中的棋书画他以前在私塾中确是偶有涉猎，依少年的天资聪颖，现在给别人打打下手倒也可以。但说道琴艺，少年不禁想到了当年先生给他的评语：朽木不可雕也！
想到此，少年面色又变的十分赧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道：“这个……李叔，那个，小子确实不擅音律，额……其实说一窍不通更为准确……”
少年说完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头埋得很低，似乎想找个缝儿钻进去。
听了少年的答话，老李也是有点迷茫，嘴里不禁低声念叨：“那吴妈把这个楞头小子塞到我这儿干嘛？我这儿除了弹琴唱曲也没其他事儿可安排了。”
老李声音虽小，但是怎么瞒得过就在眼前的叶子鱼，于是少年就更加无地自容了，脸色变得通红，一双手也无措的抓捏着衣角。
“我……我……我……我可以学的！”少年眼中有着一股倔强，虽然刚刚那话还显得略微不是那么确定。
叶子鱼的话语让老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无措的少年郎，还有耳边少年那似赌气的话语，老李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哈哈大笑。
眼前的这幅模样才应该是少年该有的样子，朝气蓬勃，会犯错但不屈不服。之前那副老成的模样，这种样子的成年人已经够多了。看多了实在是无趣。
“哈哈，好的好的，那你就跟着我后面，多看多学吧。哈哈哈哈。”说完老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师傅？”
“随你，哈哈哈哈哈。”
“师傅，您能不能不要笑了？”
“好的好的，哈哈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