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浴室外,望着浴室门里,隐约可见的身影,她一动不动。我忍不住叹息。扭头,穆生站在楼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望着我。
她平静的和我对视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我撸起袖子,又抚摸了一遍这道她赐予我的伤疤。心里有很多情愫在涌动,又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怪极了。
街道里,有车子急速驶过。
微生涩与连瞬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的黑发被夜风吹的凌乱。
良久,微生涩冷冷的警告着:“给我离她们远点。”
连瞬的表情被风吹的沉重,但语气依然冷漠:“我不会伤害她们的。”
微生涩冷笑:“管你伤不伤害,我要你离她们远点!就这么简单!”
连瞬的双眼有点湿润,来往的车子照亮他黯然却盛满伤悲的眼,他喃喃的说:“和我比,你要可怜的太多。”
微生涩听不明白,但也没准备去明白。连瞬眼睛虽然有些湿润,但她感觉不到一丁点他的伤心和难过。她一直都认为连瞬是只没有灵魂的木偶,就算有一天他哭了,那也是他的眼睛淋了雨。
他不适合流眼泪,他的眼泪是仅仅是水迹而已。像是溪水顺流而下,自然定律,并不蕴含任何情愫。
所以,微生涩面对他潮湿的双眼,仍然不为所动。
“离她们远点!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的警告!”
连瞬的喉结有些艰难的哽咽了一下,声音低沉而磁性,彷如受了伤的猛兽卑微乞求被人安抚。
他混沌的低语:“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于我,就如同穆生对于你?”
微生涩的心顿了顿,略显疑虑的微眯双眸:“什么意思?”
“微生,我是应该阻拦你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眸也更加湿润,但没有丝毫伤心难过的感觉,“我是应该阻拦你的,自私的去阻拦你的……”
即使会让你痛苦。
即使会让她痛苦。
我也应该自私的阻拦你的。像是个已经成型的胎儿,踢踢你的肚子,卑微的讨好你,愉悦你,希望你可以不要轻易的放弃我来之不易的生命,希望你可以高抬贵手饶我不死。
为此,我是应该阻拦你的,我是应该跪下来求你的。
连瞬的双眼湿漉漉的,像是淋过小雨的黑夜,光束扫过,满目琳琅的自私有了溃疡。他的眼泪始终没有滚出眼眶,他的表情他的眼睛不带半点悲伤。像是驻足夜色里,没有喜怒哀乐的可怜死神。他没有镰刀,没有夜袍,甚至连收割性命的欲望都没有。没有知觉的站在那里,兀自喃喃低语着,亦或不卑不亢的诉说着那些麻木的台词。:
“别亲手杀死自己,也杀死我……”
“我和你一样,没有奢求过什么,也没打算占有些什么……”
“只是想静静聆听一个有她无我的悲伤故事而已……”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存在……”
“闭嘴。”微生涩语气平和的打断他,“给我闭嘴。”
虽然表情被管理的风云不惊,但她的心越发不安的颤动起来。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他知道的事情有很多。甚至觉得连瞬就是那只从远古战场上逃亡存活下来的鸟兽,他经过太多,亲眼证实过太多杀戮,他欲言又止几番,想要说的也有很多,但正如她对耶达说的那样,鸟兽不会说话,无非是张开口了,还未发出音节,咽喉却先被悲伤堵满。他能说出什么来,他又能说出些什么?
他只能这样用一双湿漉漉的,没有任何情感的深邃双眸,在黑暗里,从遥远的地方朝她无力的望过来,他再次欲言又止,他再次欲作被遗弃的模样,他再次动了动嘴唇,双唇血色尽失,像是粘附着两片薄薄的,早已经褪了颜色的海棠。
黑色的风,冰凉,四面八方席涌着两人。
彼此注视的目光,被缓缓拉长,如蚕丝般薄弱。谁开挪开脚步,转身便是悬崖,连跌的粉身碎骨的资格都没有。
大风卷起地面半黄半绿的落叶,游鱼受惊般,哗啦啦从两人脚边迁徙而过。
月光从夜空上泼洒下来,恍如浴室里动荡着的水汽般。朦朦胧胧,像是水迹氤氲开的镜头,事物的锋利轮廓都被柔化成不具杀伤力的毛茸茸假象。
良久,连瞬沉默的转身,他高大而单薄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像是隐匿在暗处的鬼魂。
他说:“如果你想死的话,除了奉陪以外,我只能袖手旁观。”
风越来越大,深夜的街头,人影稀薄,除了马路两边定点距离的白炽灯外,整条街头都是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风景,投进她的眼眸里,她的心也空荡荡的凉了半截。
直觉告诉微生涩,他对她很熟悉,甚至他望过来的眼神都带些怜悯和同情,以及施舍。
像是旅行的两个人,你在欣赏,而他却是重温。
深夜的大街上,清冷的回荡这连瞬的话。
——如果你想死的话,除了奉陪以外,我只能袖手旁观。
——我只能袖手旁观。
许久,微生涩点了根烟,吐吞两口后,眉头紧皱,转身,与他背对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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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沈说说的是那种脑思维能转九道浏阳河的人,SO,SO,SO,当她转到浏阳河后,她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洗了个澡,并且还洗了个头。
早晨,她精神抖数的站在客厅正中央,重复着吸气呼气的动作。穆生有样学样的跟她在并肩运动着。
我旁观了三分钟后,问“你这是在做有氧运动?”对于每天都会赖床不起的人,我很难想象她会有这么勤快的一天,哦不,是一早上才对。
她气定神闲(尖酸刻薄)地回答:“有氧运动还要费劲儿特地做?我天天活着就是对有氧运动的最佳诠释!”
符百晓下楼来,听见她这么说,不以为然:“你活着应该是对有氧运动的**才对。”
我无语的瞪了符百晓一眼,上去将穆生拉下来。“吃饭了你们,一大早就说些重口味的东西,也不怕伤了胃。”
我倒杯牛奶给说说,沈说说翻着三七白眼,捏着嗓子说:“请给我来杯伏加特好吗?牛奶?”哧溜一声怪笑“耶达,你下次洗澡之前记得把浴室里的大镜子擦干净,然后脱光衣服,站在面前仔细照照你的小身板,这样你就会明白,要喝牛奶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我没弄懂什么意思,虚心请教:“你说话的重点在哪?”
符百晓翻出整个白眼:“吃什么补什么!”
我:“……???”
符百晓气的深呼吸,抬抬下巴示意:“你的某个部分偏男性化!”
我顺着她的示意,低头望着自己的胸部:“……”
我气愤的撬开沈说说的狗嘴,哗啦啦将一杯偏烫的牛奶倒进了她的喉管里。哐当一声将杯子拍在桌子上,昂首挺胸对她吼“我还没成年呢!这点起伏只是刚开始意思一下而已!你们别咬着不放!”
我说完,符百晓就面无表情的呵呵笑了。
沈说说一头猛磕在桌面上,拍桌,哭笑欲绝:“耶达这个笑话好好笑!好好笑!”
这群该天杀的妖孽!
晨操结束后,人影流动间,江千优看见撞开层层障碍,直逼自己冲刺过来的沈说说,目光对视上,沈说说喊“千优千优”。江千优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当作没看见,三两步追上前面的林暖音,和她手挽手,朝西楼的方向走去。
沈说说愣在原地,半晌,在人潮里,特失落的笑了笑。
但这点打击,对沈说说来说太小意思了。她的电量依然满格,对于江千优的不理睬,她采取了死皮赖脸的软攻模式。
沈说说像个殷勤小媳妇状三番五次去找江千优,但江千优总是言辞闪烁的避开了。
沈说说:“千优,中午一起吃饭吧?”
江千优:“我中午要看书。”
沈说说:“下午你们班游泳课,你不是不会游泳吗?我翘课来教你吧。”
江千优:“不用了,老师会教的。”
沈说说:“千优你今晚回去吗?放学我来找你吧?”
江千优还没说话。林暖音就插进来说:“千优不会回去的,说好了的,她到毕业后都会住在我家里的,而且你以后最好不要来找她了。”
沈说说皱眉:“我又没有跟你说话!”
林暖音自信的笑:“千优不想跟你说话,我代劳了!你以后不要来找她了,自己不学习,别拖累千优,千优还为了考个好高中,一直努力呢,你自己不努力就不要来影响别人。”
一句不努力,莫名戳痛沈说说的心。
江千优见沈说说没说话,也觉得林暖音说的话有些过分了。还没说话,陈与陌就从图书馆里探出头来,笑嘻嘻的问“看你们半天,你们怎么不进来。”
再看到沈说说的那一刻,陈与陌的笑意陡然停了下来:“说说……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你怎么在这儿”,显得她是多余的似得。沈说说看了陈与陌一眼,没搭话,还想继续对江千优软磨硬泡的时候,林暖音咋咋呼呼的出声了。
“好了好了!我们要复习功课了!”林暖音将江千优和陈与陌推进图书馆里,然后对沈说说翻了白眼“你走吧!看你都觉得碍眼!你要是聪明点早就应该知道,千优不想见到你!滚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