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不敢看他的眼:“是我心甘情愿的,他对我怎样也好,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只当作——我们,我和你……是我对不起你……”
欧阳北辰抿着唇,看她低着头,哭哭笑笑的,却全是为了另一个人:“你……复卿……他到底为什么?你,你就爱他爱到了这般地步?”
“我……我甘心情愿的!”欧阳雨觉着自己喊得声嘶力竭,生怕少了一份气力,会让欧阳北辰起疑,其实她早已哭哑了嗓子,这声音显得那样的软弱无力。
“咱们回南京好不好?”
这一句话几乎要让她崩溃,泪水止不住的奔涌而出,她背着他,拼命地摇头,梅季固然欺骗了她,可她又怎能因为梅季的欺骗,将欧阳北辰再一次拉入万丈深渊?
今生今世,她亏负欧阳北辰的,是怎样也还不清了。
他轻轻的蹲下去,坐在草地上,轻轻的把她拉到怀里:“别哭了……咱们回南京好不好?你不喜欢,咱们去哪里都好,你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欧阳雨猛的从他怀里跳出来:“北辰,你别这样,我嫁人了,不值得你这样……”,她杂乱无章的说着话,一边往后退去。
“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南京。”
心被翻来覆去的绞着,恨错难返——大抵就是形容她现在这样的吧?当初以为是对她和欧阳北辰最好的了断方式,却让她和欧阳北辰现在都深陷其中,一错岂能再错?
她仓皇而逃,不敢再看欧阳北辰在身后伸出的手——她怕她再一回头,又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她拼命的跑,在雨庐里做绝望的逃亡,不管到哪里,都无法摆脱这让她痛苦的记忆,有些是欧阳北辰的,有些是梅季的……她没有办法逃离这个雨庐,在游荡了一圈之后,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卧房,去面对那个刚才带给她无穷伤害,现在却正在熟睡的那个男人,她的丈夫。
她走到椭圆雕花的穿衣镜前,透过夜色沉沉的暗光,她看到自己身上的瘀痕——她并不是为这个而痛,让她痛的是印下这些瘀痕的人——他负了她,而窗外还有一个被她辜负了的人,为她而痛。
坐在梳妆台的雕花镜前,她的头发已经比夏天时长了两寸多,可以披在肩膀上了,她侧过头看着梅季歪在枕头上的睡脸,此刻是那样的柔和安静,她还记得他有一天早上起晏了,索性打电话到军部去,说要病休一日,然后靠在床头,瞧着她梳头:“我真不懂你们,明明一头乌发是多么引人遐思的事情,非要剪成短短的——好像辫子剪掉了,封建残余也剪掉了似的……”
他笑嘻嘻的趴到她肩膀上,让一缕一缕的发丝在他指尖摩挲而过,他热热的气息穿过发丝,挠得她脸上痒痒的:“如今你不上学了,也留一回长发给我看看,好不好?”
她猛的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些现在看来已成为讽刺的记忆,宽软的楠木大雕花床被梅季摆成大字的身躯占据了一大半,她是没有办法再呆在这个人身边的了,抱了一床被褥到沙发上,准备在这里度过残夜。寂静的夜里听到梅季均匀的呼吸声,她这才想起来他直接倒在床上,连被褥也没有盖一床。
冻死他,活该——她这样想着,忍不住还是往床上瞟了几眼,他要是真生病了可就不好了,这几天正在开都督代表大会,欧阳雨想了想,最后找了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看在梅季在政治上的主张尚算积极的份上,她极不乐意的移到床边,将他压在身下的锦被稍稍扯出来一些搭在他的身上。
他脸上仍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有一个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