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要进行的操作,没有一件是容易办成的,他需要游说无数的军中元老,对代总统施加一些不软不硬的压力,对各位与会代表的暗示要做的恰到好处——少了别人不会在意,多了又像是虚张声势……
欧阳雨侧过头,发现梅季还紧皱着眉,脸上的凝重之色,和白天变着法调笑她时截然不同,她隐约的觉察到,梅季也是不愿政府对外的妥协的,自己竟然对此生出些许歉意——她觉得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进了雨庐,才反常起来——大门外的雨庐二字实在是太过刺眼了,而室内的构造则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在南京曾经有过的回忆——这里和南京一样,那里和南京不一样……
“这几天你先住在这边吧,军部这边口风一向都紧,你无须担些不必要的心,等事情过了,我再让人替你回学校办手续。”
“办手续?”欧阳雨惊讶的叫出声来,她马上就醒悟到,梅季的意思,自然是要她办休学的手续了——陆军总长的夫人,怎么能抛头露面的在大学堂里念书?
梅季这才侧过头来,月光正映在她脸上,他这才第一次近距离的,真切的打量她的长相——比鹅蛋略瘦一些的脸型,眉目都很浅淡,只是眼里带着坚毅刚强,他早意识到她和以前他所认识的各类千金小姐是不同的,他照着自己一贯的想法,让她回家做少奶奶,恐怕有些强人所难。
欧阳雨有些懊恼,总之她答应了梅季这桩婚事,那么以后什么打算都是空谈,更糟糕的是,梅季要同她订婚,大约是为着她身后的家族,可是——她这时候才开始担心,她不过是欧阳履冰挂名的女儿,梅季又怎能从这桩婚姻里获取实质的好处呢?
她隐隐的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可实在不敢把真相同他和盘托出……梅季也许并不相信欧阳履冰会狠得下心抛弃唯一的女儿——除非她告诉他她不堪的身世,如果他知道了她实际并无一点可利用的价值,他还会这样苦恼的寻求阻挠政府和七国和谈的方法吗?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提出联姻,又为了什么要拒绝联合声明?她隐隐的觉得也许梅季本就是不愿对外妥协的,可她……又不那么拿得准他的心思。
“以后许多事可能和你原先预想的有些出入,这也是没法子的,你知道的”,梅季看出她脸上的犹疑,以为她是在担心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可能,她都念了四年大学了,想必是不愿意放弃学业做个官太太的:“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也不是顽固的旧式分子,你若有什么计划,说出来我们还能有个商量。”
“也没什么计划,我是想在学校里继续跟着系里的教授做些研究,可惜我们现在的设备还很落后,比起西洋那些国家差了许多”,她说到这里住了口——她原来的想法,是希望念到一定的程度,能再到西洋去往更深的方向学的,这些显然都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梅季隐约记得她在大学里是念物理的,于是开怀笑道:“原来你的理想是做一个物理学家,同那个什么……居里夫人一样拿一个国际上的奖项吗?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后悔,嫁给我这样一个……行伍粗人,连携手并进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