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季立刻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一个保持距离的手势笑道:“总长总长——叫总长也太见外了吧?小雨,你知道我的名字的,你叫我梅或者季都可以的,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复卿,一切随你。”
欧阳雨听他一下子就变了称呼,从梅某人变成了我,从欧阳小姐变成了小雨,脸上有些绯红,仍是皱着眉,强自压抑自己的惊骇,语调却软了许多:“梅总长何必同我这样的学生顽笑?学生不过空有一腔热血,请你不要这样捉弄学生,还是送学生回监狱吧。”
梅季揶揄一笑:“军部的监狱,从来进去了出不来,你出来了,倒还想再进去?”欧阳雨抿着嘴不说话,梅季凑近她耳边,低声笑道:“小雨怎么就是不肯信我呢?你们学生……不是每天都嚷着为了民族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如今,只是请小雨稍微屈就一下也不肯么?”
见梅季旧事重提,欧阳雨迟疑起来:“梅总长……”,她想问此话当真,又觉得问不出口,无端端的贴上前去问自己有没有扭转如今政局的力量,岂不是显得太自不量力了点?
梅季伸手撑在楼梯扶手上,正好把她圈在两臂之间,真真假假地笑着:“梅某人从来言出必践,你不信我,我也没法子——这事情是有些难办,不过,事在人为,古来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梅某人为了欧阳小姐,这些事上……”,他细细低低地在她耳边嘀咕,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保准以为是小两口在说悄悄话。
趁着欧阳雨还在左思右想,梅季拽着她的手又往上去,跟家里的仆人吩咐:“吴妈,等母亲醒了告诉她我有客人,要请她见一见”,说着把欧阳雨推进自己的卧房,闪身进来把门关上,手反到后面把锁扣上。
“我这里也没有女人衣服,你看怎么办?叫你在街上买几身你不听……”,梅季一副看戏的神情嘲笑欧阳雨——他是只同她才见过一面,却已足够他了解她。
她有求与他——尽管她自己也觉得希望渺茫,能活着谁也不想死,能力挽狂澜谁也不想慷慨就义;可她又心里充满着怀疑和不安——想相信他,又不敢相信他。
所以她不得不接受他现在这样的挟持,她可以倔强着拒绝他的好意,却不敢到了他家里,还穿着在军部牢狱里打了几个滚的衣裳去见他母亲。
刚刚从军部回来的时候,郁廷益又加急地给他通电话,从军部追到雨庐,想要制止他陡然间冒出来的惊世骇俗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早早地让程骏飞知会该知会的人,这不——郁廷益的电话在前头,接着就是母亲直接杀到雨庐了。
他们都觉着他疯了。
“老四,我们并不是反对你结婚——实际上这件事夫人也催了我们好多次了,但是……欧阳履冰的女儿,实在不是一个太好的人选……”,郁廷益那话说的十分之艰难,他们暗地里都在猜测欧阳雨是不是花容月貌,就半天功夫,梅季那句话差点把直隶系闹了个鸡飞狗跳,诸位元老捧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老四,兵行险招不是这么用的……苏皖系现在和政府关系很紧张,你这么做无异于和代总统做公然的对抗,现在……还不是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