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方才出去的众人听到枪响,以为四少这一回急怒攻心连郁廷益也不放过了,愕然之后慌忙闯进来,郁廷益也是愕然的看着梅季,指着花盆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众人等看看梅季又看看郁廷益,之后是面面相觑,不解方才的枪响所为何来,看到郁廷益手指所向,这才明白梅季不过是拔枪打落了才开的一朵兰花,惊诧和放心之余,尴尬顿生,程骏飞抢上来说了一句“少帅好枪法”,旁边诸人干笑几声,心有余悸的望望郁廷益,郁廷益摇摇头,示意他们出去,他们正在眼神交流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现在才拿来?”
梅季转过头来,直摧花心的那一枪,并未冷却他眼中仇恨的火焰,他完全无法理解——郁廷益他们明明就有这些实据,为什么一定要私下强行让欧阳雨出境?
“你们以为我是那种被美色所惑,就忘了家业根本的人?”他抓起那一小沓纸张中附带的几张照片扔到地上,欧阳雨脸上和婉的笑容一张一张的散在地上,似是对他无声的嘲笑:“你们……你们实在是胆大包天,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你们,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他一向以为,这天下之事,天下之人,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瞒住他的道理,然而——他们竟然瞒了他这么多,郁廷益,欧阳雨……
郁廷益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梅季双目直直的盯着郁廷益:“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郁廷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复卿,你一出世,我就看着你了,你学会写字,出洋读书,我都看着的,是不是?”
“现在不要扯这些陈年往事!不要以为凭着这些交情,你们就有理由瞒着我自作主张!”
“复卿,我们要是不瞒你,你预备将夫人怎样?”
梅季眯着眼,胸臆间尽是奔涌的恨意:“戳骨扬灰,她下一世也别想好过!”
郁廷益半天没答话,梅季恨恨的捏着拳,只恨不能现在去把那对狗男女从威海上捉回来,郁廷益半天没答话,一脸忧心的看着他,他这才如醍醐灌顶一般,明了郁廷益等人的苦心——
他们之所以不告诉他,正是怕他如此。
爱之深,恨之切,郁廷益等人固然对欧阳雨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却同样知道,他若知晓了欧阳雨的种种背叛,切齿愤怒,必远甚于郁廷益等人,他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那真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他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何能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
他别过脸去阖上眼,不愿面对郁廷益略带同情和担忧的眼神。
“复卿,天下何处无芳草,等这一阵过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梅季睁开眼,眸中一丝波澜也无,郁廷益担忧的望了望程骏飞,程骏飞咬着牙想了一阵,还是朝郁廷益打了个出门的手势,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轻轻的把门把带上,在门口很呆了一阵,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郁廷益几次伸手想推门进去,都被程骏飞制止了,程骏飞摇摇头,拉着郁廷益往远处走了两步:“依我看,四少这一回是不会轻易干休的,何必……哎,何必非要把这些东西拿给四少看?”
郁廷益叹了一声:“再不拿出来,只怕我们这些老头子连命都保不住了,让他断了这个心思也好,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程骏飞无奈的摇摇头:“郁老,您是不知道……哎!”
程骏飞摇了半天头才憋出一句:“你看四少刚才那幅样子……四少一向是脸上笑得越乐和,心底越跟明镜儿似的;现在……面儿上看着没事,只怕越发是要出事……”
郁廷益咬着牙:“早知如此,不如趁早了断,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程骏飞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照我看,夫人也不是这样的人呐,平日里和四少看起来也挺……哎!”
两个人正嘀咕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梅季冷着脸站在门口:“备车,颜公馆!”